时间尽最大的努力抹掉了我对鱼丸的记忆,我恍恍惚惚过了几年,生活或咸或淡,一律不影响我徘徊在这个城市的角角落落,翻找一个又一个的垃圾桶。
翻垃圾桶并非生活所迫,我有很多的钱,哪怕是去小卖部买一桶红烧牛肉面,我也是毫无购买压力的,但我仍是喜欢翻垃圾桶,不为别的,是一种爱好,也是一种习惯。大楼城破烂小王子说过,要想记住一个城市的味道,你就要记住这个城市里垃圾的味道,我想记住这个城市,所以我要记住每一个垃圾的味道。
垃圾散发的味道,每天围绕着我,一次又一次地冲击我的头脑,我已经完全忘乎所以了,就在我快要记不得鱼丸的时候,鱼丸出现在街角,她光鲜亮丽,一头秀美的长发,套着一条和天空一样干净的天蓝色长裙。
她没有发现我,这样的相遇,倘若我们彼此保持着互不干涉的原则,也许是一次美丽的邂逅,但我把插在垃圾桶里的大脑袋拔出来,甩着满身的泥污追了上去。
我说:“鱼丸,是我,是我啊。”
鱼丸看着我,一脸疑惑,时间对她果然比对我更加残忍,她完全没有了我的记忆。
我说:“我是福子啊,刁民村的,一起跑出来的福子。”
鱼丸歪着脑袋,蹙着眉头,她陷入了沉思。
即使我只剩下一个渣儿,使劲想想应该还是能想起来的吧。
鱼丸左思右想,脑袋空空,她不甘心又开始翻包,翻来覆去,最后,一脸无奈,递给我一块钱,说,“你脖子上挂个支付码就好了。”
我笑了,说:“鱼丸,你比以前幽默了。”
鱼丸抿嘴一笑,把一块钱抛给我,说:“谢谢,你也很幽默。我不是什么鱼丸子,我叫王美丽。”
王美丽。
看着鱼丸转身后扭动的屁股蛋子,我深感不屑。
如此甚好,这世间再无鱼丸,我可以彻底放下了。
我需要小酌一杯,敬自己付之东流的爱情,我翻遍了大楼城的所有垃圾桶,一点酒渣没翻到。就好像,我脑子里没有找到一丁点儿所谓的爱情。
往后的几天,我一直蹲守在那个角落。直到一个晚霞烧红了西天的傍晚,我又看到了鱼丸,不,是王美丽。
我跳到她的面前,大喊:“那是爱情吗,我们之间算是爱情吗?”
王美丽吓得花容失色,喊道:“救命啊。”
立马,涌上来几个彪形大汉,几拳几脚把我打退了,我的肉体被扔进了垃圾堆,但我的声音仍然回绕在鱼丸的脑壳四周。
“那是爱情吗?”
我不想要什么,就是想弄明白,那天,鱼丸闯进我家问我想不想一起去外面的时候,算不算爱情,如果算,我就继续翻垃圾桶,一定要找到一杯小酒来祭奠我那逝去的爱情,如果不算,我就不翻垃圾桶找酒了,不费那劲了。
可鱼丸,现在的王美丽没有回答我,这让我着实坐立不安,我到底该不该祭奠呢,仿佛坟头挖好了,人也埋了,可那是不是我亲爹呢,我一定要弄清楚啊。
我继续对鱼丸,不,是王美丽,我好讨厌这个名字啊,我继续对王美丽围追堵截,把王美丽吓得再也不敢出门。
不出门我也有办法,我就往她门缝里塞纸条,纸条上只有一行字:
“那是爱情吗?”
王美丽宁肯自己疯掉也不愿回答我,这个问题就这么难回答吗,我搞不懂,真的很难回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