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援站的大门在身后敞开,如同巨兽的食道,将他们吐回了危机四伏的城市废墟。广场上的混乱和绝望被关在了门内,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深沉、更加个人化的恐惧。大约有二三十名和他们一样被留下的幸存者,像被惊散的蚂蚁,在短暂的崩溃后,开始三三两两地汇成小股,朝着北方——地图上那个唯一的箭头方向——蠕动。
周小满清点了一下队伍:她自己、秦筝、粟穗、陈姨、小雅,以及被陈姨紧紧抱在怀里、因为饥饿和惊吓而异常安静的妞妞。六个人,五个半战斗力(小雅的状态依旧堪忧),面对的是七十公里未知的死亡地带。
“我们走。”周小满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决。她将指南针握在手心,对照着那张简陋得可笑的地图,确定了大致方向。向北,意味着要横穿大半个城市中心区,那是他们之前一直极力规避的、怪物最密集的区域。
他们没有选择宽阔的主干道,那里目标太明显,废弃车辆也太多,容易成为瓮中之鳖。阿杰之前灌输的生存法则还在起作用:利用边缘,保持隐蔽。他们沿着建筑物之间的狭窄小巷穿行,脚步放得极轻,眼睛和耳朵捕捉着任何风吹草动。
白天的城市死寂得可怕,只有风声穿过破碎窗洞的呜咽。阳光透过灰色的云层,勉强照亮这片文明的坟场。倒塌的墙壁、烧毁的店铺、散落的杂物……每一处景象都在无声地诉说着灾难的惨烈。
没走多远,饥饿和干渴就开始无情地袭来。王队长分发的那点物资,需要精打细算。周小满定下规矩:每次休息,只能抿一小口水,吃半块压缩饼干。这点东西对于消耗的体力来说,简直是杯水车薪。
途中,他们遇到另外两拨幸存者。一拨是三个看起来还算强壮的男人,他们警惕地看了周小满她们一眼,尤其是看到队伍里有老人和孩子后,便加快速度消失在了前方的废墟中,显然不想被拖累。另一拨是一对互相搀扶的老夫妻,他们走得极慢,眼神麻木,对周小满她们的经过毫无反应,仿佛已经接受了某种命运。
这种遭遇让气氛更加压抑。幸存者之间,似乎很难再有信任和合作,只剩下各自为战的冷漠。
下午,他们找到了一处相对完整的便利店。门被砸开了,里面一片狼藉,但周小满还是抱着侥幸心理进去搜寻。结果令人失望,所有能入口的东西早已被洗劫一空,连瓶装水都没有剩下一瓶。只在角落的货架下,秦筝找到了一包被踩碎但包装还算完干的猫粮。
看着那包东西,所有人都沉默了。吃,还是不吃?
最终,求生的欲望战胜了恶心。周小满将猫粮分成六份,混着一点点水,强迫大家咽下去。那味道难以形容,粗糙刮喉,但至少能提供一些热量和饱腹感。妞妞吃下去后就吐了,哭得撕心裂肺,陈姨只能心疼地抱着她,默默流泪。
傍晚时分,天空再次阴沉下来,似乎又要下雨。他们必须找到一个过夜的地方。根据地图显示,前方应该有一个地铁站入口。
当地铁站的标志出现在视野中时,他们犹豫了。地下空间黑暗、封闭,是理想的藏身之所,但也可能是怪物的巢穴。
“赌一把吧。”周小满看着越来越暗的天色和筋疲力尽的同伴,做出了决定,“入口有栅栏门,我们找个能锁上的地方。”
幸运的是,地铁站入口的售票厅相对完整,厚重的玻璃门虽然碎了,但旁边的安检通道有一道可以手动拉下的金属卷帘门。他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门拉下,又从里面用废弃的安检机死死顶住。
售票厅里一片狼藉,自动售票机被砸开,宣传海报散落一地。但这里至少能遮风挡雨,相对隐蔽。他们挤在一个相对干净的角落,轮流喝了今天定量的最后一口水。
黑暗中,没有人说话。只有妞妞偶尔的抽泣和远处隐约传来的、不知名的怪异声响。周小满靠着冰冷的墙壁,看着黑暗中同伴们模糊的轮廓,心中充满了无力感。第一天,他们只前进了可能不到五公里,物资就已经消耗了近四分之一,而前路漫漫,危机四伏。
那包猫粮带来的微弱热量,无法温暖内心的冰冷。向北的跫音,每一步都踏在生存线的边缘。明天,等待他们的又会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