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离观察的四十八小时,如同两年般漫长。尽管身体得到了最基本的水和食物补充,但精神上的煎熬丝毫未减。周小满大部分时间都守在隔离区的栏杆边,眺望着主楼方向,期盼着关于阿杰的任何消息。秦筝和粟穗的情绪稍微稳定了一些,但夜晚依然会被噩梦惊醒。陈姨悉心照顾着妞妞和小雅,沉默中透着一股坚韧。
第二十九天清晨,隔离期即将结束。周小满正盘算着如何申请去探望阿杰,一阵急促而刺耳的警报声突然划破了救援站相对宁静的早晨!
不是之前偶尔响起的警戒警报,而是连续不断、音调更高的紧急集合警报!
隔离区内瞬间骚动起来,其他隔间的幸存者惊慌地探出头。巡逻的士兵们脸色严峻,快速跑动起来,通过扩音器大声呼喊:“所有人员注意!立即到中央广场集合!重复,所有人员,立即集合!携带个人物品!这不是演习!”
一种不祥的预感扼住了周小满的心脏。她看到主楼里不断有士兵和工作人员跑出,抬着箱子,搬运着设备,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她们被士兵引导着,涌向救援站中央的广场。广场上已经聚集了黑压压一片幸存者,人人脸上都写满了惊恐和茫然。王队长站在一个临时搭建的高台上,拿着扩音器,他的声音透过电流,带着一种沉重的、无法掩饰的疲惫和决绝:
“全体人员注意!我们刚刚接到上级最后指令……救援站……必须立即撤离!”
一句话,如同晴天霹雳,在人群中炸开!恐慌瞬间蔓延!
“为什么?”
“我们去哪里?”
“外面全是怪物啊!”
王队长提高了音量,压下骚动:“安静!听我说!大规模怪物潮正在向城区集结!据观测,数量远超我们防御极限!固守只有死路一条!撤离是唯一生路!”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下面一张张绝望的脸,艰难地继续说道:“但是……我们的运力严重不足。只有少量军车可供使用,优先运送重伤员、重要设备和部分医护人员。”
这话如同宣判了大多数人的死刑。哭声、叫骂声、哀求声顿时响成一片。
“那我们呢?我们怎么办?!”有人声嘶力竭地喊道。
王队长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剩余人员……只能自行撤离。指挥部会给你们分发最后一份应急物资,并指明大致撤离方向——向北,穿过城市,前往七十公里外的‘曙光’临时安置点。这是地图上最后的绿色区域。”
自行撤离?穿越如今已是地狱般的城市?前往七十公里外?这听起来像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更像是一种委婉的抛弃。
周小满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刚刚看到的希望之光,瞬间熄灭,甚至比从未见过希望更令人绝望。她看到士兵们开始匆忙地给那些被点名可以上车的人分发臂章,其中就包括躺在担架上、依旧昏迷的阿杰!他被两名士兵迅速抬上了一辆等待的装甲救护车。
“阿杰!”周小满挤开人群,想冲过去,却被一名士兵拦住。
“他需要紧急转移!这是命令!”士兵面无表情地说。
就在这时,王队长看到了周小满,他快步走过来,将一个薄薄的、印着简易地图和注意事项的纸条,以及一个小背包塞到她手里,语速极快地说:“周小满是吧?这是你们几个的物资。向北走,尽量沿着主干道废墟边缘,避开中心区。记住,活下去!找到‘曙光’!”
说完,他转身就去指挥其他事务了。
周小满呆呆地站在原地,手里拿着那张轻飘飘却重如千斤的纸条和那个装着寥寥无几物资的背包。她看着载着阿杰的车门关闭,引擎发动,随着其他几辆军车,在更多人绝望的哭喊和咒骂声中,驶出了救援站大门,消失在废墟的街道尽头。
短短十几分钟,救援站从希望的堡垒变成了被遗弃的空壳。广场上只剩下茫然无措、被宣判了“自生自灭”命运的大批幸存者。有些人瘫坐在地,放声痛哭;有些人开始疯狂地抢夺站内残留的任何有用物品;还有些人,像周小满一样,站在原地,被巨大的变故冲击得失去了反应。
秦筝、粟穗、陈姨和小雅挤到周小满身边,脸上毫无血色。“我们……我们被丢下了?”秦筝的声音带着哭腔。
周小满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打开背包,里面只有几瓶水,几包压缩饼干,一个指南针,一把多功能小刀,以及……一把手电筒和几节电池。这就是他们穿越死亡之城的所有依仗。
她展开那张简易地图,上面只粗略地标出了城市轮廓、一条指向北方的箭头,以及终点“曙光”的大致方位,没有任何详细路线或地形标注。
“我们没有选择。”周小满的声音出乎意料地平静,却带着一种认命后的坚定,“只能靠自己走了。”
她看了一眼救援站敞开的大门,门外是未知而危险的城市废墟。曾经象征着安全的铁丝网和路障,此刻却像是困住他们的最后牢笼。现在,牢笼打开了,等待他们的,是更加广阔,也更加致命的荒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