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声的余韵还在耳边回荡,探照灯刺目的光柱下,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周小满眼睁睁看着那名士兵蹲在阿杰身边,动作迅速地检查伤口,然后对着肩头的对讲机急促地呼喊:“这里有重伤员!需要担架!重复,需要紧急医疗救助!”
另外几名士兵则警惕地持枪戒备着刀疤一伙人消失的方向,同时示意周小满等人举起双手,接受简单的搜查和问询。他们的动作专业而冷漠,带着一种在末日环境下形成的、对一切外来者的本能警惕。
“我们……没有感染……只是饿……”周小满语无伦次地解释着,目光却死死锁在阿杰身上。他的血染红了身下的积水,脸色在灯光下白得吓人。
很快,两名士兵抬着担架冲了过来,小心翼翼地将阿杰移上去,迅速朝着救援站的大门跑去。周小满想跟上去,却被一名士兵拦住了。“女士,请配合我们的程序。你们需要先进入隔离观察区。”
救援站的大门是由厚重的沙袋和金属拒马构成的工事,只留下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缺口。穿过缺口,是一个临时搭建的消毒通道,刺鼻的消毒水雾气喷洒在身上。之后,他们被带进了一栋毗邻主楼的、原本可能是体育馆的建筑里。
这里被改造成了临时的隔离区,用塑料布隔成了一个个小空间,里面只有简陋的地铺和薄毯。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和众多幸存者聚集产生的复杂气味。虽然条件简陋,但坚固的墙壁、明亮的灯光和持枪巡逻的士兵,都带来了一种久违的、近乎奢侈的安全感。
陈姨、小雅和妞妞被安排进一个隔间,秦筝和粟穗在另一个,周小满则被单独安排了一处。一名穿着白色防护服、但眼神疲惫的医护人员过来给她们做了简单的体检,主要是检查有无明显外伤和感染迹象,并分发了一小瓶水和几块压缩饼干。
“那个受伤的男人……他怎么样?”周小满抓住医护人员的胳膊,急切地问。
医护人员叹了口气,摇摇头:“伤得很重,失血过多,已经送进手术室了。张医生是我们最好的外科医生,但……物资短缺,尤其是血源和药品……你们要有心理准备。”
这句话像一盆冰水,浇灭了周小满刚刚燃起的些许暖意。她瘫坐在冰冷的地铺上,手里握着那瓶水,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流。获救了,但阿杰却生死未卜。这一路走来,牺牲了那么多人,难道最后连阿杰也要失去吗?
隔离区里并不安静,隐约能听到其他隔间里传来的哭泣声、咳嗽声,以及士兵巡逻的脚步声。秦筝和粟穗相互依偎着,默默地流泪,既为得救,也为未知的命运和死去的同伴。陈姨细心地喂妞妞喝水吃饼干,小雅则蜷缩在角落,眼神依旧空洞,但紧绷的身体似乎略微放松了一些。
这一夜,周小满几乎无法入睡。一闭眼,就是酒店走廊的追逐、屋顶的绝望逃亡、超市仓库的变异体、还有阿杰倒在血泊中的画面,与眼前这相对安全的环境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获救的喜悦被深深的忧虑和悲伤冲淡。
第二天(第二十八天)一早,一名穿着略显陈旧军装、自称是王队长的中年男人过来对他们进行了简单的登记,询问了他们的来历、在酒店的经历以及外面世界的情况。周小满尽可能地提供了信息,尤其提到了刀疤那伙武装幸存者的威胁。
王队长认真地记录着,眉头紧锁。“你们能活着到达这里,很不容易。”他放下笔,语气沉重,“这个救援站是军区撤离后建立的最后一个据点,资源非常有限,收容能力也快到极限了。外面……情况比你们想象的更糟,大部分城区已经失守,那种怪物……数量远超预估,而且似乎在……进化。”
他的话让周小满的心再次沉了下去。救援站并非绝对安全的避风港,它本身也处于风雨飘摇之中。
“那个叫阿杰的年轻人,”王队长顿了顿,“张医生给他做了手术,暂时脱离了最危险期,但还没醒,需要观察。他很坚强。”
阿杰还活着!这个消息让周小满几乎要哭出来。这是黑暗中的第一缕真正的曙光。
但是,王队长接下来的话又给她泼了一盆冷水:“按照规定,你们需要在隔离区观察四十八小时,确认没有任何感染迹象后才能进入主生活区。之后,有劳动能力的人需要分配工作,换取食物和基本保障。这里……不养闲人。”
生存的挣扎,似乎只是换了一个舞台。从面对怪物和恶徒,变成了在有限的资源和严格的规则下争取活下去的权利。周小满看着隔离区塑料布外走动的身影,心中五味杂陈。他们终于抵达了希望的微光之下,但这光能照亮多远,能持续多久,却依然是未知数。而阿杰的伤势,像一片挥之不去的阴云,悬在每个人的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