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前往远方光点所做的准备,既缓慢又充满挫折。利用太阳能蒸馏器储存足够的饮用水几乎是不可能的任务,他们每天收集到的水仅够勉强维持生存。食物的短缺更是迫在眉睫,妞妞因为营养不良,哭闹都变得有气无力。
冒险向下搜寻物资,成了唯一的选择。阿杰和周小满经过一天的观察,拟定了一个看似最“安全”的方案:不从内部楼梯间下去,而是尝试从酒店外墙攀爬。他们所在的泳池设备间外侧,有一排供维修使用的、并不牢固的金属梯子,可以通往楼下几层的阳台。目标是正下方一层(根据判断是豪华套房楼层)的某个阳台,希望能找到未被洗劫的房间。
第二天清晨,周小满和阿杰做好了准备。他们将消防斧用布条绑在身后,带上简陋的水袋和用于照明的最后一点电力。秦筝和陈姨紧张地守在屋顶入口,小雅则抱着妞妞,眼神空洞地望着他们。
攀爬的过程心惊胆战。锈蚀的梯子吱呀作响,仿佛随时会脱落。高空的风吹得人摇摇欲坠。周小满强迫自己不去看脚下那片如同怪兽巨口般的城市废墟,只专注于眼前的每一个抓手。
他们成功地降落在了目标楼层的阳台。阳台的玻璃移门紧闭,窗帘拉着,无法看清内部。阿杰尝试推了推门,纹丝不动。他拿出之前找到的一根细铁丝,试图撬锁,但进展缓慢。
周小满则在阳台上小心探查。阳台上放着枯萎的盆栽和一套户外桌椅。就在这时,她的目光被阳台角落的一样东西吸引了——那是一只沾满干涸污泥和暗红色污渍的女式运动鞋,款式很熟悉。
她的心猛地一缩。那是……耿霜的鞋!她记得耿霜很喜欢这双亮黄色的运动鞋!
“阿杰……”周小满的声音发颤,指著那只鞋。
阿杰停下手中的动作,看到鞋子,脸色也瞬间变得凝重。他加快了指间的动作,几分钟后,伴随着一声轻微的“咔哒”,门锁终于被撬开。
两人对望一眼,深吸一口气,阿杰缓缓推开了玻璃门。
一股混合着霉味、尘埃和一丝若有若无腐臭的气味扑面而来。套房内一片狼藉,但不同于其他被暴力破坏的房间,这里的混乱更像是因为仓促的搜寻和挣扎。沙发翻倒,茶几碎裂,地毯上有一道明显的、从客厅拖向卧室的暗黑色拖痕。
他们握紧武器,沿着拖痕小心翼翼地前进。卧室的门虚掩着。阿杰用脚轻轻踢开门。
卧室里的景象让周小满瞬间捂住了嘴,胃里翻江倒海。
靠近阳台的角落,堆着一团难以名状的东西——是一些被撕扯得破烂不堪的衣物碎片,隐约能辨认出是酒店浴袍和……耿霜失踪那天穿着的牛仔裤的一部分。衣物碎片混杂着一些已经干涸发黑的、类似消化残留物的粘稠物质,以及几根细小的、被腐蚀过的骨头碎片。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形容的酸腐恶臭。
没有完整的尸体,只有这些触目惊心的残留物,无声地诉说着耿霜遭遇了何等恐怖的结局。她很可能是在混乱中被蛙怪拖走,并被……
周小满强忍着呕吐的冲动,泪水模糊了视线。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亲眼看到同伴如此凄惨的下场,冲击力依然巨大。
阿杰的脸色惨白,他迅速检查了房间的其他地方,确认没有立即的危险。“我们得快走……”他哑声说,这里的气味和痕迹随时可能引来麻烦。
就在他们准备退出卧室时,周小满似乎听到衣帽间里传来一声极其微弱的、像是物体摩擦的声响。
“等等!”她拉住阿杰,心脏再次提到嗓子眼。她举起消防斧,对准了衣帽间的门。
阿杰也警惕起来,握紧了钢管。
周小满用斧尖轻轻顶开衣帽间的门。里面一片漆黑。她打开微弱的手电筒照进去——
衣帽间最深处,一堆散落的衣服下面,一双充满惊恐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他们!那眼睛的主人蜷缩在角落,浑身发抖,嘴里塞着一团布,双手被反绑在身后!
是粟穗!她还活着!
周小满和阿杰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粟穗还活着,但状态极差,瘦得脱了形,脸上满是污垢和泪痕,眼神里充满了极度的恐惧和警惕,仿佛不认识他们了。
“粟穗!是我们!周小满和阿杰!”周小满压低声音,急忙上前,小心地取下她嘴里的布团,解开绑住她手腕的布条(那布条看起来像是从衣服上撕下来的)。
粟穗猛地喘了几口气,然后像受惊的兔子一样向后缩去,直到背抵住墙壁,无路可退。她看着周小满和阿杰,眼神先是茫然,然后是难以置信,最后化为崩溃的泪水,但她死死咬住自己的嘴唇,不敢哭出声。
“发生了什么?是谁把你绑在这里的?”阿杰急切地问,同时警惕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粟穗颤抖着,断断续续地吐出几个词:“……他们……抢……食物……把我……留下……等死……”
“他们?”周小满立刻想到了之前看到的那些携带武器的幸存者。
粟穗拼命点头,眼泪汹涌而出:“……杜涞……他……他还活着……和他们……一起……”
这个消息如同晴天霹雳!杜涞!那个背叛了他们,抢占了房间,间接导致其他人陷入绝境的杜涞,不仅活着,还和那些危险的幸存者混在一起?而且,他们竟然抢劫了粟穗,还把她绑在这里自生自灭!
愤怒、震惊、以及一种复杂的寒意瞬间席卷了周小满和阿杰。外面的世界,比他们想象的更加黑暗。幸存者之间,并非都是互助,可能存在着更残酷的丛林法则。
他们没有时间细问。周小满迅速从找到的物资里拿出一小瓶水和一点在套房客厅找到的、未开封的饼干递给粟穗。粟穗几乎是抢过去,狼吞虎咽起来。
“我们必须立刻离开这里!”阿杰果断地说。发现了粟穗,知道了杜涞和外部幸存者团体的存在,还找到了少量食物(他们在客厅找到了一些零食),这次冒险的目的已经超额完成,但危险系数也急剧上升。
他们搀扶起虚弱不堪但求生意愿强烈的粟穗,迅速原路返回阳台,攀爬回屋顶。当三人安全回到设备间时,秦筝和陈姨看到粟穗,都惊呆了,随即是悲喜交加的复杂情绪。
粟穗的回归带来了希望,也带来了更沉重、更黑暗的信息。他们不仅要面对怪物的威胁,还要警惕来自其他幸存者的恶意。而那远方的灯火,在增添了这层阴影后,变得更加迷雾重重,仿佛既是希望之光,也可能是指引他们踏入更危险境地的诱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