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方的灯火,如同投入死水的巨石,在屋顶幸存者中激起了巨大的波澜。那一夜,无人能够安眠。微弱的星光下,六个人围坐在设备间门口,目光几乎未曾离开过那个在夜空中固执闪烁的光点。
争论持续了几乎整个后半夜。
“我们必须去!”阿杰的态度最为坚决,他指着自己草草画下的简易地图,“虽然不确定那是什么,但这是我们这么多天来看到的第一个明确的、来自外界的信号!可能是救援站,可能是军队的据点!留在这里,我们迟早会饿死!去,还有一线生机!”他的声音因为激动和虚弱而有些嘶哑,但眼神灼灼。
秦筝紧挨着周小满,身体微微发抖:“可是……太远了。下面全是那些怪物……我们怎么过去?这无异于自杀……” 她的话代表了最直接的恐惧。酒店内部的经历已经如同噩梦,穿越危机四伏的城区,想都不敢想。
陈姨抱着因饥饿和疲惫再次睡着的妞妞,沉默了很久才开口:“呆在这里,妞妞撑不了多久……我这把老骨头也没什么可惜的。但那道光……万一是真的呢?” 她的目光扫过小雅和妞妞,意思很明显:为了孩子,再大的风险也值得一试。小雅依旧沉默,但当她看向那道光时,空洞的眼神里似乎也泛起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涟漪。
周小满的心被撕扯着。阿杰的理性分析是对的,留在这里是慢性死亡。秦筝的恐惧也是真实的,下面的世界如同地狱。陈姨的考量则关乎最脆弱生命的未来。而她自己,内心深处的某个地方,也被那道光点燃了——那是对正常世界的渴望,是对结束这场无尽噩梦的期盼。
“我们……需要计划。”周小满终于开口,声音不大,却让争论暂时停了下来。她看向阿杰,“不能盲目地冲下去。我们需要知道最安全的路线,需要准备武器,需要尽可能多的食物和水。”
她的话将抽象的抉择拉回了现实的层面。阿杰立刻点头:“对!我们可以利用白天,从屋顶观察下面的街道,尽量找一条怪物活动较少,或者有掩体的路线。武器……我们还有消防斧、钢管,可以再制作一些。” 他看向那堆破烂,“食物和水是最大的问题。”
蒸馏水产量有限,只够维持基本生存,无法储存太多用于长途跋涉。食物更是几乎为零。
“楼下……那些客房……” 秦筝怯生生地提议,但随即自己否定了,“不行,太危险了。”
“也许……不一定需要进入房间。” 周小满回忆起爬通风管道的经历,“很多房间的阳台是连通的?或者,我们可以从外墙攀爬,尝试进入一些可能安全的区域搜寻?” 这个想法极其大胆,但也透着一丝无奈下的疯狂。
最终,在天边泛起鱼肚白的时候,一个脆弱的共识达成了:为前往光点做准备。这不是一个轻松愉快的决定,而是一种在绝望中向渺茫希望押注的沉重选择。
第二十一天,在压抑的期待和更深的焦虑中开始。阿杰和周小满负责利用白天在屋顶不同方位观察,绘制尽可能详细的路线图,并标记出可能的危险区域和资源点。秦筝和陈姨负责维护蒸馏器,并尝试用找到的破布和软管制作一些简陋的背负水袋。小雅则被安排照顾妞妞,并整理他们仅有的“物资”——几件破旧的衣服,几样简陋的武器。
当周小满站在屋顶边缘,用一块碎镜片反射阳光,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下方死寂而混乱的街道时,她感到一阵眩晕。街道上废弃的车辆如同玩具般散落,一些地方可以看到明显的破坏痕迹和干涸的深色污渍。偶尔,会有庞大而迟缓的身影在阴影中蠕动,证明着危险无处不在。
那远方的光点,在白天是看不见的。但它就像一颗种子,已经在每个人心中生根发芽。它带来了方向,也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压力。这一次的旅程,注定将比在酒店内的任何一次逃亡都更加漫长和凶险。他们真的能走到那里吗?没有人知道答案。但他们知道,停留在原地,答案只能是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