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靠着简陋的太阳能蒸馏器,干渴的威胁暂时得到了缓解。每一天,他们都能收集到勉强维持六人最低生存需求的淡水。这微小的成功,像一剂强心针,稳住了即将崩溃的人心。周小满、阿杰和秦筝成了维护这个“生命线”的主力,每天清晨将其搬到烈日下,傍晚再小心翼翼地收回每一滴凝结的水珠。
但饥饿,是另一个更加顽固的敌人。胃部的灼烧感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们濒临的极限。屋顶除了水泥、金属和零星顽强的杂草,找不到任何可以果腹的东西。阿杰尝试辨认过几种野草,但谁也不敢轻易尝试。偶尔有飞鸟落在屋顶远处,但他们没有任何工具可以捕捉,反而会因为轻微的动静而受惊飞走。
小雅的情况略有变化。或许是清水的滋润,或许是被妞妞依赖的本能唤醒,她不再完全麻木,开始会机械地帮忙递送东西,眼神里偶尔会闪过一丝属于“母亲”的焦虑,尤其是在妞妞因为饥饿而虚弱哭闹的时候。但她依旧不说话,像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躯壳。
陈姨将自己分到的那点食物(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大部分都偷偷喂给了妞妞,自己迅速消瘦下去,颧骨高高凸起,但眼神里的韧性却从未消失。她时常抱着妞妞,指着天空的云朵,低声讲述着模糊的记忆里关于美食的故事,那声音虚弱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力量,仿佛能暂时欺骗空瘪的胃囊。
第二十天的黄昏,周小满和秦筝正在回收一天的水量。夕阳将天空染成一片凄艳的橘红,给这座死寂的城市废墟披上了一层不真实的光晕。秦筝忽然指着远方,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小满……你看那边……是不是……有光?”
周小满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在几公里外,城市边缘靠近山峦的地方,一片高层建筑群的顶端,似乎有一个微弱的光点,在渐暗的暮色中,以一种稳定的频率闪烁着!
一下,两下,三下……停顿……然后又重复。
不是摇曳的火光,不是偶然的反光,那分明是人工光源!是某种信号?!
周小满的心跳骤然加速,她几乎要叫出声来。“阿杰!陈姨!你们快来看!”她压低声音,却掩不住语气里的激动。
阿杰和陈姨闻声赶来,小雅也抱着妞妞,茫然地望向远方。
“是灯光……有人在发信号!”阿杰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嘶哑,他努力辨识着,“那个频率……好像没有特定规律……但绝对是人为的!”
“是救援队吗?还是……像我们一样的幸存者?”秦筝的声音充满希望。
“不知道……但那是光!是别人的光!”陈姨喃喃道,昏黄的眼睛里反射着那远方的微光,仿佛也被点燃了。
希望,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再次降临。这远方的灯火,比蒸馏水带来的希望更加宏大,更加诱人。它意味着他们并非完全孤独地困在这片死地,意味着可能存在更大的幸存者聚集地,意味着文明的火种或许并未完全熄灭。
但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疑虑和担忧。那灯光背后是什么人?是官方的救援站,还是另一个为了生存不择手段的团体?距离如此遥远,中间隔着危机四伏的城市街区,他们如何能到达那里?这微弱的灯火,会不会是一个诱人走向毁灭的陷阱?
整个晚上,他们都围坐在设备间门口,轮流注视着那远方的光点,它像夜空中最黯淡却最执着的星辰。讨论、猜测、计划、担忧……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阿杰试图用找到的纸笔画下闪烁的序列,寻找可能的规律。周小满则在心里默默估算着距离和可能遇到的障碍。
去,还是不去?
这个选择,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加沉重,因为它承载的可能是彻底的拯救,也可能是最终的毁灭。那远方的灯火,如同潘多拉的魔盒,在放出希望的同时,也释放出了更深的不安与恐惧。第二十天的夜晚,在希望与忐忑的无眠中,缓缓流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