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日头像块烧红的烙铁,烫得马路边的街面蒸腾起氤氲的热气。
齐少晃荡着走出常去的茶馆,嘴里还残留着新沏龙井的清冽回甘。
刚过饭口,街上略显冷清。
齐少信步溜达,权当消食,目光漫无目的地扫过两旁略显陈旧的店铺。
就在转角处,那家招牌油污、玻璃蒙尘的“老李杂货铺”门前,
一个身影突兀地攫住了他的视线。
那人缩在店铺窄小遮阳棚投下的一小片阴影里,背对着街道,头埋得很低,肩膀却因某种激动而微微耸动。
他手里攥着厚厚一叠东西,正微佝着背,食指沾着唾沫,极其专注地、一张一张地捻数着。
崭新的钞票在昏暗光线下,依然反射出刺目的粉红和青绿光泽,发出令人心痒的、纸张特有的脆响。
那背影,那身洗得发白、肩膀磨出毛边的旧褂子……
齐少脚步顿住,眉头微蹙。
这不是二狗子吗?
他可是出了名的破落户、二流子,整日里游手好闲,专干些偷鸡摸狗、讹诈小贩的勾当,兜里但凡能叮当响几个铜板都是稀罕事。
他什么时候,能捏着这么厚一沓钱了?
那厚度,少说也得好几千。
足够他一个人舒坦过上一年半载的了!
一股强烈的好奇心涌上了齐少的心头。
他放轻脚步,悄无声息地贴着店铺外墙的阴影潜行过去,像一只灵巧的狸猫,几乎没发出任何声响。
杂货铺老板老李在柜台后打着瞌睡,对门外的一切浑然不觉。
空气仿佛凝滞,只剩下二狗子粗重的呼吸和他指尖摩擦纸币的“沙沙”声。
距离不过半步,齐少甚至闻到了新钞特有的油墨味混着二狗子身上那股劣质烟草和汗酸的气息。
他冷不丁地伸出手,在二狗子那瘦削的肩胛骨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声音带着几分刻意拔高的戏谑:
“喂,二狗子,发财了啊?点钱点得这么入神?”
那声音如同平地炸响的一声惊雷!
二狗子浑身猛地一哆嗦,像是被烧红的铁条烫到,整个人剧烈地向上弹跳了一下。
他手中的钞票如同受惊的鸟群,“哗啦”一声散落开来。
二狗子仓惶之极地扭过头,脸色在瞬间褪尽血色,变得惨白如纸,眼珠子因极度的惊恐差点瞪出眶外,额头上密布的汗珠瞬间滚落。
当看清是齐少时,他那惊魂未定的脸上才勉强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声音抖得不成调:
“哎…哎哟!齐…齐大少爷?是您…您啊?吓…吓死我了…”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近乎凝固的尴尬和恐慌。
二狗子飞快地捡起掉落在地的钞票,眼神像受惊的老鼠般四处乱窜,双腿下意识地微微弯曲,重心后移,一副随时准备逃窜的姿态。
“怎么发财了啊?”
齐少往前逼近一步,高大的身形在二狗子面前投下压迫性的阴影。
他脸上那点戏谑的笑意彻底敛去,目光锐利如鹰隼,牢牢钉在二狗子那张写满心虚的脸上,声音沉了下来:
“我说二狗子,你倒是坦白告诉我,搁哪儿发这么大一笔财?天上掉馅饼砸着你了?”
“齐…齐少,我…我…”
二狗子嘴唇哆嗦着,眼神躲闪,根本不敢与齐少对视。
他嘴里含糊着,脚下却猛地一蹬,身体像装了弹簧般向后弹射出去!
此刻的二狗子什么也顾不上了,转身拔腿就跑,那速度、那狼狈,活脱脱就像白日里撞见了恶鬼索命!
二狗子这一跑,齐少就越发的怀疑了。
看来这个二狗子一定是又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否则怎么可能突然之间有了那么多崭新的百元大钞呢?
“给我站住!”
想到这里,齐少一声断喝,如同金铁交鸣,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在空旷的街角轰然炸开。
与此同时,他身形疾动,如同离弦之箭,几个大步就追上了仓惶如丧家之犬的二狗子。
齐少的右臂如铁钳般伸出,精准地扣住了二狗子瘦骨嶙峋的后衣领,猛地发力向后一拽!
“哎哟!”
二狗子只觉得一股沛然巨力袭来,脚下顿时像踩了棉花,整个人被拽得踉跄倒退,
“噗通”一声结结实实地摔倒在地,啃了一嘴的灰土。
他惊惧万分地抬头,正好对上齐少俯视下来的冰冷目光。
那目光深邃,带着洞穿一切的力量,让他如坠冰窟,浑身筛糠似地抖起来。
“跑啊?”
齐少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冰锥,刺得二狗子肝胆俱裂,
“二狗子,你行啊,这厚厚一沓子钱,足够你躺一年不干活的了!”
“说!这钱到底哪里来的?是不是又去干那些伤天害理、断子绝孙的勾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