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你。”
“伤怎么弄的？”阿凃无视掉枕梦的道谢，问道。
阿凃是褐色双眸直直的看向枕梦，目光笃定着要枕梦的一个回答，枕梦吞吞吐吐半天才小声答道：“猾獾伤的......”
“你去招惹猾獾作甚？”
枕梦抿了抿唇，并不打算作答。
见枕梦没有动静，阿凃也没打算追问，他起身准备离开。
“等等。”见阿凃离开，枕梦叫住了阿凃，“今晚的事你不要告诉别人。”
阿凃背对着枕梦：“你不说原由，且行迹鬼祟，我自然是要上报的。”
眉睫微颤，枕梦咬着唇，显得急躁不安，在说与不说见犹豫徘徊。
相对枕梦，阿凃果决许多，直接抬步再次欲行离开。
“我说！”枕梦喝住阿凃。
阿凃止住脚步，转身，目光在枕梦的脸上停滞。
“你也看到了吧，这才是我的脸。”枕梦蜷在凉亭的长椅上，纤细的指抚过自己的轮廓，“我只不过是个由幻境灵气凝聚成的精怪，灵力低微，平平无奇。”
说着，枕梦停了下来，吸了吸鼻子，她抬眸偷偷看了一眼阿凃，阿凃的神色没有什么变化，静静的等待着枕梦再说下去。
枕梦垂下眼眸，继续说道：“渊哥哥喜欢我以前那张脸，可脱离幻境滋养的我，无法用自己那点微弱的灵力维持，我只能去捕猎其他灵性的精怪，吸取他们的灵力......”
枕梦缓缓道来，而在一旁倾听的阿凃也开始有了微小的表情变化，眼前这个平凡的精怪，明明拥有一张比顾仙师还要清丽的脸，也明明刚涉世而已，却好像看懂了情爱一般，不顾一切的默默为不可能的人付出，可她不知道吗？掌门的心之所向一直都是顾仙师一人而已。
“你的脸，很漂亮。”阿凃破天荒的出声安慰，可话出口，他又颇感难为情，不自觉的垂下眸目。
枕梦猛然抬首，看向安慰自己的男子，因意外，她的水眸睁的大大的，从脱离幻境开始，整个墨霜都没有人在乎她如何想，如何做，连渊哥哥都许久没有来看过她，眼前的男子不仅为她疗伤，还出声安慰她。
一句平淡温暖的话无非是对她最好的良药了，可枕梦还是苦笑道：“漂亮又有何用，我终究不是他所爱之人。”
性子寡淡的阿凃对待江芙以外的人事都是冷漠淡然的态度，可今夜，他自己都不知是怎么了，频频对这个只有几面之缘的精怪心生怜意，且除了怜意，还有一种他从未感知过的感觉，只要看一眼枕梦，心的跳动便快一分。
“你明明知道，为何还要坚持下去？不再择良人？”阿凃问道。
“若我没有那张脸，我怎么再留在渊哥哥身边？我才不要再择什么良人！”枕梦反驳的声音忽然变大，阿凃被突然高扬的声调吓了一跳，枕梦好像是发现了自己的失态，连忙抑下声音，“对不起，是我失态了。”
阿凃的话像是戳到了枕梦的禁忌，也不管阿凃再是什么表情，枕梦双臂环住膝盖，头轻轻的埋下，用着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喃喃道：“我喜欢渊哥哥啊，只喜欢他啊......”
即使渊哥哥不再对她温柔了，不再允许她唤他作渊儿了，也不再允许她唤顾林汐了，但枕梦还是喜欢傅渊啊。
暗自神伤了一会儿，枕梦从长椅上站起身：“多谢你替我疗伤，今晚的事，还请你不要说出去。”
这次阿凃没有拒绝，点点头。
枕梦点头以微笑回应，下一刻转身，与阿凃擦肩，走出凉亭。
红影渐渐融失在夜色中，阿凃这才向枕梦离开的方向眺望而去，少女擦肩而留下的余香还萦绕在鼻尖，阿凃伫立在原地，直至枕梦的身影完全消失，他才转身朝另一个方向离开。
这一夜，阿凃与枕梦都是个不好眠的夜，或者说枕梦自顾林汐回来开始，夜夜不好眠，枕梦只要一闭眼全是傅渊的容姿，还有傅渊曾经在幻境中对她温柔的语调，可只要一想到这些现在全都属于另一个女子，枕梦就嫉妒的快要发狂，只能不断强迫自己入眠，不管有多辗转反侧。
而阿凃，他却甚少又这种失眠之夜，满脑子皆是枕梦的身影，那张属于她自己的清丽容颜在脑海中挥之不去，等阿凃缓过神时，他自己都被自己吓一跳，为什么会去想一个刚认识的女子？
可刚把枕梦从脑海里挥去，在下一刻，神不知鬼不觉的又在脑海里出现枕梦的脸。
阿凃觉得自己变的很奇怪，他燥郁的翻了个身，扯过被子将整个人盖住。
终于在雄鸡报晓之前，阿凃才昏昏睡过去，可还没睡多久，起床的时刻又到了，阿凃不得不顶着满脸疲倦起了床。
“阿凃，你昨晚到做什么了？”江芙停下手中的事务，看向哈欠连天的阿凃，她有些意外，平时做事谨慎认真的阿凃，今日却漏洞百出，还一副倦容。
“啊？”阿凃反应缓慢，江芙唤他片刻后才回神，看着江芙严肃的脸，阿凃低下头，“对不起，主人。”
“算了。”江芙叹了一口气，将书折置在案桌上，“你先回去好好休息。”
“主人......”
江芙眉心蹙起：“养好精神再来，我不想再看到你处理的事务有纰漏。”
“是。”见江芙态度强硬，阿凃不得不应承下。
走出无为坊主殿，阿凃没有往自己的房间去，而是往凤栖坞的方向行去。
到了凤栖坞，阿凃没有目的的在凤栖坞殿外徘徊，目光在不断搜寻着他想要看到的人，行置到主殿外时，他终于看见枕梦的身影。
枕梦躲在漆木红柱后，探出半个脑袋往主殿门口望去，完全没发现不远处的阿凃，遂着枕梦的目光，阿凃看见了傅渊和顾林汐。
平时待人孤清的傅渊，现在脸上出现了鲜少的温柔笑容，他微垂着头，抚开顾林汐被风吹散在鬓边的发丝，动作轻柔至极，指尖似是携了明月秋水。
躲在柱子后的枕梦，细眉几乎要拧结在一起了，指尖深深刻进柱壁，发出细微的声响。
顾林汐恍然抬首，注意到了柱壁后漏出的裙摆，她疑惑道：“谁？”
傅渊顺着顾林汐的目光，也看到了遗漏出的浅色裙摆，脸上的温柔神情荡然无存：“出来。”
被发现了吗？
不安的表情显现，枕梦的身体微蜷，不禁再往柱后躲了躲。
“出来。”
傅渊的声音再次响起，而这次还带着些不耐烦。
看来是真的被发现了，枕梦知道躲不了了，她只能从柱后走了出来，低着头，不敢去看傅渊。
虽是低着头，顾林汐看枕梦的脸也不全然，但目光触及到枕梦的眉目时，她还是吃了一惊，顾林汐不可思议的向傅渊问道：“这位姑娘是？”
“不过是个幻境中成精的精怪罢了。”
本垂下的头在傅渊说出这句话的顷刻猛然抬起，她的双眸氤氲，瞳孔中还倒映着傅渊脸，一张毫无波澜的清逸面容。
原来，自己在傅渊眼里不过只是一个成精的精怪，罢了......
如此风轻云淡，可有可无。
枕梦的脸完全显露，顾林汐差点惊呼出声：“你的脸......”
不等满面失落的枕梦开口，傅渊先问道：“师尊是不喜欢她戴着你的脸吗？”
“啊......”枕梦愕然，手不由自主的抚上自己的脸颊。
“倒也不是不喜欢。”顾林汐摇摇头，目光没有从枕梦的脸上移开，“只是看见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有些惊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