钰霜心事重重,一宿不曾好好睡过。一大早便去了天波府,她想着必要赶在四郎去军营之前见到他,将话挑明。
钰霜听管家说四郎和倩儿一同去了花园,未用他引路,便径自去花园寻他。昨日就见二人一同出门,一同回府,这一大早又去花园做什么。而且她总觉得四郎看倩儿的眼神奇怪得紧,心里甚不舒服。
她延着小路一直找到园子深处,看到倩儿和四郎正忙着晒药。
四郎将药材铺好码平,又将倩儿手上的簸箕接过来:“以后这种事我来做就好。这边太阳刺眼,你去树荫下坐着。”
“这又不是酒坛子,我搬得动。”倩儿掏出绢帕细细给四郎擦汗。
水蓝色帕子上隐着淡淡药香,四郎心中一阵悸动,放下簸箕一把将倩儿拽到怀中,俯身便吻了下去。
倩儿不住推搡四郎:“四哥,让人看到可怎么好。”
四郎低喝:“不许挣扎,哪里有人。”说罢又霸道地吻上去。
倩儿想着八妹在练兵场练功也该回来,这可是毕竟之路。瞥了一眼,果见她和延儿还有五郎正朝这边走来。她用力挣脱出来,双手悟着羞红的脸颊直跺脚:“四哥,八妹过来了。”
四郎顺着倩儿所指得方向看过去,一下子泄了气:“唉,来得真不是时候。”
“四哥。”倩儿哭笑不得,转过身整理头发,一时脸色惨白,“钰,钰霜姐,你何时在这里?”
“你们在做什么啊?你们不是兄妹吗,怎么能做这种事情?”钰霜泪眼涟涟地盯着她和四郎满眼震惊。
“钰霜,你在说什么呢?”
“杨四郎,你凭什么吼我?”钰霜又气又委屈,双唇直打哆嗦,“你怎么是这种人?竟是我痴心错付,是我爱错了你!”
四郎自觉有些后悔,眼见钰霜情绪激动地跑出去,想追上去解释,却见倩儿呆呆站着,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无奈只得先去拉倩儿。
流年三人刚走过来,见钰霜和四郎争执,立即明白过来。流年赶忙去推五郎:“五哥,快去追钰霜姐。她情绪不好,出了事可如何是好。”
“我如何去追?”
延儿急忙催促:“钰霜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们如何同马家交代。”
“唉,我去就是了。”五郎知延儿说得不错,无法,只得急急跑去追钰霜。
倩儿又羞又气又恨竟浑身发抖。四郎吓得不轻,急忙拉住她解释:“钰霜的话莫要往心里去,也莫要误会,我和她绝无半点关系。”
“又与我何干。”倩儿狠厉地甩开四郎咬着嘴唇跑走。
流年有些消化不良,一时颓坐在台阶上叹气:“这不对啊!不应该是这样子啊!”
“怎么四哥还是如此招女子喜欢!”延儿捏着眉心低声嘟囔,“这下可麻烦了,以倩儿的性子,钰霜的话说得太过了。”
“延儿哥哥你先去吃饭,我去看看倩儿。”
四郎被倩儿关在门外,正焦头烂额。不住打门:“倩儿,你让我进去。钰霜的话千万别往心里去,我们从来都不是兄妹,莫要胡思乱想。”
“我没有胡思乱想,她说得对,我们不合适。她那么喜欢你,你们才是一对。”
“你说什么胡话呢?我只是在代州见过她一面而已,我们什么也没有,你相信我。”
“信不信你又能怎样!我只是一个没爹没娘的孤女,如今还毁了脸,配不上你。你与马家钰霜才是般配。”
四郎最怕倩儿这么想,她真就这么想。当真辜负他一片情谊,是又气又心痛。
“你糊涂了,你何时是孤女?爹娘这般疼你,哥嫂待你与待八妹九妹可有二致?你怎能说自己是孤女。毁了脸又如何,我从未在乎过皮相。”
倩儿扶着肩膀慢慢蹲下去泣不成声。杨家上下对她再好,她还是孤女,一个从未见过亲生爹爹,自小便与生身娘亲分离的孤女!
四郎不住扣门,听着倩儿啜泣心痛不已。自她进府那天起,他就怕她心中凄苦,无时无刻都在注意她,小心呵护她的心情,没想到还是如此。他要如何去做,才能抚平她心里的伤口!
“这脸是我自己毁的,毁的时候就下定决心终身不嫁,你又何苦来招我。况且我们还顶着兄妹名分。”
“我说过了我们不是兄妹。”四郎狠狠一拳捶在门上,有些口不择言,“如你所说,八妹和延儿也是兄妹,为什么他们都不在乎,你偏要在乎。”
“他们不一样。”倩儿伸着脖子嘶喊,渐渐的声音弱下来,“他们不一样,他们自小便由两家父母定亲,有信物为证,自可以正大光明在一起。”
“原来竟是因为如此!你缘何要在乎这些?官家亲自下旨为你恢复罗姓,已经昭告天下我们不是兄妹。况且爹娘也应允我们成亲,姨娘若在,定也会欢喜。我们也是父母之命,你怎么就如此想不通!”
四郎话已说尽,倩儿还是听不进去。他一时无计可施,甚至想要将门撞开。却见到流年急急跑来,心里燃起希望,她二人最是要好,但愿倩儿能听得进八妹的话。
流年见四郎铁青着脸,心中了然。倩儿这个认死理的犟脾气,怕是又把自己匡进死胡同里了。
“钰霜这话是戳了她心窝子了,也难怪如此。不过话说开了也好,省的她憋闷在心里胡思乱想。”流年扶着四郎手臂安抚,“四哥便让她静静吧,我在这看着。”
四郎看了眼紧闭的房门点点头,颓废的走了。
大家在餐厅等了有半响,却只有延儿一人过来。八妹,倩儿,四郎和五郎竟都不在,杨夫人不禁诧异,便问延儿。
延儿知杨夫人一直在撮合五郎和钰霜,没想到钰霜竟看上四郎。此事没办法瞒着,只得实话实说。
“怎么又闹成这样,竟没一个省心的。”杨夫人从惊讶中回过神,一时生气将碗筷摔在桌上。延儿立时避了她目光低下头去。
她一心撮合钰霜和五郎,如何也没料到会是这样。且倩儿一向守规矩认死理,面子又薄,钰霜这话确实说重了。
“金娥,明日跟我去马府,这事需得解释清楚。你们吃饭,我去看看倩儿。”
嫂嫂们见杨夫人阴沉的面色都不敢说话,愣愣瞅着她出门,都面面相觑不敢动筷子。杨将军见状哼了声:“吃饭。”
杨夫人见到四郎垂头丧气回来,问明原委,她这个气!
流年在门口站了半响也不说话,还是倩儿先开口:“我什么都不想听,你也走吧。”
“我不是来劝你的,只是想着姨娘替她伤心。”流年蹙着眉头叹气,“母女连心,她是怎样万般无奈,以至于忍痛与女儿生生分离。姨娘用性命换你好好活着,你却只觉得自己是孤女?”
流年顿了顿:“你为了不走姨娘老路,狠下心毁了这副倾国倾城之貌。这都舍的,却单单在乎旁人的一句无心之言?”
倩儿一个激灵停止了抽泣。可她想起娘亲,心中悲苦又起,眼泪扑簌簌往下掉。
流年一喜,稍稍放下心来:“你慢慢想,我走了。”
流年嘱咐好倩儿的丫头好生守在门口,有事情定要通知她。刚走出几步,却见杨夫人急急过来,脸色难看得紧。
“娘亲。”
杨夫人未理会流年,怒气冲冲去拍门:“倩儿,给我开门。”
倩儿听见杨夫人沉怒的声音,吓得一抖,这才抹了把泪将门打开。
杨夫人有些愠怒:“怎可说自己是孤女,你可对得起我?可对得起你娘?”
“娘亲,我错了,我一时没想开。”倩儿一开口,眼泪便又止不住。
杨夫人伸手为她擦了泪,语气软下来:“你这傻孩子,切不可再有这般心思。你和四郎的婚事我和你爹已经应允,不必在乎别人说什么。”
“嗯嗯。”
“好了,这件事就此过去,再不可乱想多心。洗把脸过来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