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键词:公元25年,汉室宗亲刘秀登基称帝,为汉光武帝,沿用汉朝国号,称建武元年,定都洛阳,史称东汉。光武帝定关中,降铜马,灭赤眉,后又消灭隗嚣、公孙述等割据势力,实现了全国统一。光武帝在位期间,废王莽弊政,大兴儒学,加强中央集权,对外戚严加限制,社会安定繁荣,史称“光武中兴”。
“通儿,要不?这玉钗就让给你二姐姐?反而你的首饰够多了,也不差这一个是不是?”娘陪着笑脸和我打着商量。
我冷哼了一声:“让给她?凭什么?这是祖母给我留下的遗物,凭什么她看中了就想要?”
母亲有些为难:“你看咱们住在你舅舅家,吃人家的用人家的,你二姐姐难得开个口,总不好意思……”
娘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我就气不打一处来。我朝娘喊道:“难道这也怪我吗?如果不是我爹把上百万家产白白便宜叔叔,咱们至于寄人篱下吗?”
娘叹了一口气,悻悻地道:“你爹都死了那么久了,他办错了事,你身为女儿的,就别怪他了。”
不怪他?我能不怪吗?郭家本是郡中大姓,父亲郭昌身为嫡长子,自然财产少不了。结果他不知道脑子里抽了哪门子邪风,将大量财产都给了异母弟弟。人人当面都夸他仁义,背底里都笑他是个傻子。
“娘,别说的可怜兮兮的,你好歹也是王室女,有点气度好不好。咱们郭家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虽然你住回娘家,但还没到那种都靠我舅舅的程度。我知道你手里还有钱,就是不想拿而已。”今天我的心情实在不好,所以就口不择言,什么话都说出来了。
一想起二姐姐和其他几个表姐表妹奚落我的神色,我就气不打一处来,要不是娘软弱,能让几个郭氏族人挤兑出来,不得不带我们姐弟回娘家吗?
偏偏娘还舍不得把钱拿出来用,明里暗里都沾娘家的便宜,也不怪舅舅家的表姐妹看不起我。今天二姐姐倒不是真的看上我的钗子,不过是故意想踩我一下,当着众人给不给我脸是罢了。
“都是娘不好,可是咱们家又没什么太多进项。这世道又这么乱,你弟弟以后还得……”娘又开始了老路数,拿着手帕做遮掩,裂开嘴开始哭。
“算了算了,别哭了。”我有气无力地挥挥手。“等会儿我让人把这个钗子给二姐姐送去。”
娘擦擦泪,“通儿,一个钗子而已。没必要和人家争来争去的。女儿家,还是安分点,不争不抢的好。”
不争不抢,家里百万财产就送人了,不争不抢,我的钗子就没了。我的心头几乎都要冒出火来。
娘低下头:“你爹是看不上那些东西的,他和我说过,只想他想挣,不过是几年的工夫,谁想到他忽然得急病呢?我不过是个庶女,回娘得到庇护已经难得了。这世道一天比一天乱,在刘家总比在郭家强,你都十七了,这道理你应该懂的。”
不,我不愿意懂,明明是自己的东西,为什么要让给别人。我在内心里咆哮着。
娘还在劝我:“女人啊,想活的好一点,有时候就得舍去一些东西,总不能什么都要的。”
我头疼的捂上耳朵,不愿意听娘的唠叨,直至多年后我才想过,爹爹死后,风韵尤存的明明可以有再嫁的机会,却为了我和弟弟生活能得到更好的保障而选择回娘家忍耐。而当时的我丝毫没能体会到她的苦心,只是拿起了铜镜照着自己,又开始了新的抱怨。
“娘,为什么我生得没您好看呢?”
是的,我长着一张平淡无奇的脸,大家出来的女子自然不会丑到哪里,但谈什么出众甚至惊艳,那是想都不要想的。
所以当我看到刘秀眼神中那一闪而过的失望时,我并没有怪他,哪个男人不想自己的女人国色天香呢?只是没办法,舅舅想拉拢这个大将军,又舍不得他膝下几个娇生惯养的女儿,只好当我出来顶数了。
娘又对着舅舅哭了一场,嘱咐舅舅一定要多帮帮外甥女婿,回头却对我说:“通儿,别学你那个姐姐一般,嫌弃人家土包子,岁数大之类的。娘暗暗找人打听过了,这个刘秀可不是一般人,你把脾气收敛点,将他笼络住,多生几个孩子才是真格的。”
我看着比我大十一岁的刘秀,方方正正的脸上写着憨厚,我在心中叹了一口气,朝着他露出羞涩的笑容。
我娘说的没错,刘秀的确是人物,他的队伍如破竹一般,所到之处无往不利,他对我也是不错的,不久我就生下了第一个儿子,刘秀为他起名刘疆。他抚摸着整齐的胡须满意地笑道:“我刘秀总算有后了,我开疆破土,让这孩子来继承我的天下吧!”
那是我最幸福的一段时光,我觉得我比我娘的日子强,比二姐姐的日子强,比所有其他女子的日子都要强。直到刘秀入主洛阳称帝后,直到看到那个如水一般的女子之后。
刘秀有原配妻子我是知道的,是新野的豪门,有钱但没什么政治资本,我本来以为一个暴发户的女儿必定俗不可耐,只是没想到竟然是个超凡脱俗的绝色佳人。
我看着阴丽华缓缓地走了过来,看着刘秀脸上按捺不住的笑意,看着阴丽华朝我盈盈一拜,口称见过姐姐。我腾地一下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不知不觉带着一丝怒意说:“别这么说,论年纪,你比我大一岁,论进门你比我早一年,我应该叫你姐姐才对。”
虽然我说的话是客气的,然而我语气中的不善是个人都能听出来,刘秀皱着眉头看了我一眼,阴丽华的眼圈当时就红了,她勉强地笑道:“姐姐说笑了,这两年来姐姐伴着陛下出生入死,又诞下麟儿,我又怎么能和姐姐你比呢?”
刘秀没有理会我,只是上前拉住阴丽华的手,轻轻的抚摸了一下,阴丽华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我冷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当刘秀想将阴丽华立为皇后的消息传到后宫时,我抱着儿子跪在刘秀的面前,我咬着牙一言不发,就那么倔强的看着他。
我不能不争,如果我不是皇后,那我的儿子是什么?他就不是嫡长子,而是普通的庶子而已。
疆儿咿咿呀呀地叫着“爹爹”,朝刘秀露出刚长出的几个门牙,双只小手胡乱地在空中挥着。匆匆赶来的阴丽华见此情景,扑通一声跪了下来:“陛下,臣妾何德何能坐上后位,请陛下三思,不要让臣妾羞愧才是!”
阴丽华一边说一边哭着,我从来没见过哪个女人哭的如此好看,她不像普通女人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而是睁着无辜的大眼睛望着你,两串晶莹的泪珠无声地从如玉般的脸上滑落,轻盈地掉在地上。任何男人都会为她这种无声的悲伤所打动,刘秀情不自禁上前拉起她,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刘秀最终还是立为我皇后了,因为他的犹豫,我的舅舅心生反意,最后被斩杀,跟着刘秀造反的河西派系功臣皆胆战心惊,惶惶不安。刘秀为安抚众人,不得不抬高我的位置。只是他虽然给我的弟弟和家人加官封侯,对阴丽华的补偿却更为到位,他的弟弟被封为公爵,不仅高我弟弟一头,甚至很多跟他鞍前马后多年的大将都没有如此的待遇。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地过去了,刘秀是个守礼数的人,每到初一十五是无论如何都要来中宫的,我的肚子也争气,先后又生下了四个儿子和一个女人。日日受宠的阴丽华也不甘示弱,她也生了五个儿子。有时候我想想都好笑,我们两个女人好像在比赛,谁也不愿意输半步。她是为什么我不想知道,我只知道,我不想让我的疆儿从太子位子上跌落下来。
刘秀对阴丽华的偏心实在是太明显了,当盗贼将阴丽华的母亲和弟弟绑架并杀害之后,刘秀下令追封阴丽华父亲和两个弟弟,并且让文武百官高规格前去祭拜。
“陛下这是什么意思?”我怒气冲冲前去质问刘秀,他的诏书里竟然明明白白写出,阴丽华是他患难时期的原配,有母仪之美本来应该立为皇后,只是她深明大义,多次推辞才被立为贵人。这明显是在天下的人前打我的脸,公开说我的皇后之位得来不正吗?
刘秀在堆积成山的公文中抬起眼睛,冷冷地看着我:“听说皇后得知皇妃家眷遇难时很高兴?还多喝了几杯酒?”
“陛下怎么不问问自己,到底平时赏赐阴家多少金银珠宝,才让阴家人遭此横祸?”我反唇相讥。
刘秀面露痛苦之色,他一拍桌子:“难道不应该吗?难道我诏书上说的不是实话吗?”
“那我呢?我多年辛辛苦苦为陛下分忧,与娘家那边周旋,为陛下生儿育女,我就一无是处吗?”我的脾气也上来了。
刘秀一甩手,不愿意回答我的问题:“你不是想让太子早就入住东宫吗?好,就如了你的愿。”
这是我们第一次撕破脸吵架,从那以后,刘秀对我日渐冷淡,直到我听说他摸着阴丽华的大儿子刘阳的脑袋,问他对吴季子的看法时,我的脑袋惊出汗来。
吴季子是吴王寿梦的第四个儿子,寿梦希望他继承王位并暗示其他儿王退让,吴季子却坚持不受。那么刘秀是在暗示什么呢?
御花园中,我心情复杂地看着刘阳, 缓缓地开了口:“阳儿,听说你认为吴季子愚蠢无比,吴季子为人谦让,不肖想自己不该有的,又哪里蠢了?”
刘阳扬着眉:“回母后,君王之意不可违,是为尽忠尽孝也。为臣为人子都应该懂这个道理。”
“明明知道君王是错的也跟着他胡闹?”
“您又怎么知道君王是错的?”刘阳将头歪向一边。
我气急败坏:“我好孬是你母亲,你就这么和我顶嘴?来人,给我掌嘴。”
等到刘秀赶来看到刘阳肿的老高的脸,他气的手都在抖:“你这蛇蝎心的妇人,如果以后朕先你一步而去,怕是朕的其他几个儿子都要遭到你的毒手。”
宫里的空气一天比一天紧张,我的心情也越来越坏,我感到了乌云压顶,我想寻求帮助,然而没人帮我,包括我的儿子。
“母后,算了吧,这个皇后之位您让出去吧。”刘疆低声地劝我。“太傅分析了,度田策引起来的叛乱加上两次日食,父皇总要找个人推出去顶罪。他自然不想让自己担这个名声,会迁怒于您的。”
我尖叫起来:“我不让,就不主动让,我让了,你这太子还能当下去吗?”
刘疆苦笑:“父皇暗示过了,以后我们荣华富贵照旧,只是委屈您了。”
废后旨意下达后,我被软禁在北宫,我的几个儿子没有出去就蕃,而是留在京城开府建制。娘也搬过来陪我,她告诉我刘秀对郭家十分重用,赏金无数。娘轻轻地笑说:“你看这不挺好的吗?不就是没个男人吗?用个皇后之位换这么多东西,还挺值的!”
也许吧,当年我早早让出这个皇后的位置,就不会有这十六年的挣扎和痛苦,也不会让疆儿经历希望之后又失望难过。命里有时终需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有时候让也是一种得到吧?我这样安慰自己,
“可是,娘,我的心里为什么这么堵的慌呢”我依偎在娘的怀里,喃喃的说。
娘没有回答,只是把我搂的更紧了,然后,轻轻地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