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五早上的时间总是像等外婆家九点的晚餐一样漫长,看来我的事业心还不够强大,不然不会时不时余光去瞄看显示屏右下角的时间了。或许下午小眼阿呆组织的聚会还是值得期待的,不过没有与他打听都有谁过去。
“时间飞逝,回忆曾经的自己…”瞟一眼桌面上的手机,咦,陌生的电话。
“喂,我,我打电话来是,是想代三玄子说对不起…”
“不好意思,你打错了吧。三玄子?我不知道这个人!请您看好号码再打好吧。再…”听着那头的声音沙哑低沉的女人,这陌生人怎么打电话打我这里来了。
“唉,姑娘,别...别挂电话。你还记得去年的那个事,牛角儿坡那两个汉子吧。我就是…”
“什么?快说,你说你给我打电话有什么用意。”听着电话那头的声音渐弱,似乎下一刻可能就没有勇气继续说了。
突然心里一阵慌,姜文峰不是说过那两个人在服刑么,不会这么快出来了吧?!不过电话那头,那个声音沙哑低沉的女人话没有说完,我怎么就这样想呢,也有可能事情不是我猜想的那样坏。
“三玄子交代我一定要当面替他说声对不起。不期望你能原谅,毕竟三玄子做的事丧尽天良。有些事情,替他说清楚,至少让他心安。”
“你,你是想说...想见我?”
“我就在大厦外面这里给你打的电话。三玄子交代我的事情,一定办好。”
“可是…”听着电话,不由地犹豫起来。她是什么样的人、是不是一个人来、会不会有危险这些都不确定,我确实不敢就这样贸然下去。转而一想,不过现在光天化日,外面又有那么多人,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吧,要不去看看。哎,这人的好奇心怎么这样。
“好吧,你在下面等。我现在下来。”
在与覃湘说有事出去的时候,我竟然说去看亲戚。呃,没有错,就是亲戚吧,几百年前、几千年前都是一家。不过,我才不希望有这样的亲戚,或者说如果真的有这样亲戚,那倒是省了之前的那些个麻烦事。
大楼门外,那个站着的女人她穿着红色格子外衣,衣服下摆的颜色退淡。当她转过身来的时候,发现她怀里抱着小孩子,小孩一两岁的模样,在晃着脑袋好奇地看着行走的路人还是树木。
刚才我还在猜想她可能是三十多岁的女人,黝黑的面庞眼角的皱纹,穿着一双深色布鞋。她的模样出乎我的意料,没有想到她怀抱小孩,独自在大楼下等待。我放心地朝着她的方向走去,一个陌生人。
走近的时候,看到留短头发的她头上戴的是红点黑底发箍。眼珠黑亮,卧蚕有些重,应是长期睡眠质量不好。她那带着太阳斑的脸颊红扑扑的,怀里的小孩也一样红扑扑的脸颊、黑亮的眼睛,神情与她很像。
她往身边看看了,没有其他什么人,确定我是朝着她的方向。
“你就是李..”她抬起的眉头,眼睛里的疑惑又有些怯意。看着我的目光又低看地板,垂手、突然把孩子放在地上。
接着更是令我意外的是,她垂着双手,在我面前把弯腰俯身,头发垂的都快碰到地面了。
“对不起!实在是很对不住!”她的声音低沉,但每个字都用尽力。
“你这...快起来吧。”我想上前去扶她一把,又有些不敢靠近她。
她没有起身,路过的行人,有好奇的都停下脚步,疑问的看着我,交头接耳。我惊讶到实在不知道怎么说好。她旁边的小孩坐在地上,一只手抓了另一只手腕上的小铃铛,睁大着眼睛,好奇的打量着,嘴里咿咿呀呀,不哭不闹。赶紧上前一把扶起前面的这个女人,这个不相关的人此刻心里的愧疚让人不忍心直视。
坐在饮品小巴间里,座位上,她从花布袋里认真的找了找,掏出个脸上沾了几滴油渍的小布偶,摇了摇,递给了旁边小矮凳里的孩子手里。转过头看我的时候,眼里带有柔和的母亲慈爱的柔光没有来得及退去。
“我们家三玄子告诉我,就是想办法也一定要找机会与你说清楚当初的事,让我解释清楚。”她停顿了会,想平静些理了理思路,或者想到了什么。又继续说道:“其实当初你们逃跑时三玄子是发现了,他没有胆量去追你们。他向来不是个大胆的人,小时候抓个癞蛤蟆都怕。他怕麻脸杀人灭口,又不敢与他对着干,索性还不如让你们自己跑了。如果真的有人死了,那真是罪孽大了去。起初三玄子以为是把人痛打一顿,出出气,教训就好,没有想到事情严重到那个地步,他没那个胆。进去以后,每次我去看他,他都说起这事,希望你能...”
她小心翼翼地拿起前面的水杯,喝了一大口。咕,咽了下去。抬头,发亮的眼睛正看着我,慢慢说:“他做这种事儿,伤天害理,不奢求你们原谅。因为这事,村里人都看不起我们。我一大早搭车来城里,只想代他说声对不起,我一定要当着你的面亲自说,一定...”
她的声音变得哽咽,仿佛很多话在喉咙里挤对,又难以说出。如果此刻我面对的是运动装男,大不了抡起手,痛打一顿。可是这样的一个女人,一个无辜的女人,一大早抱着个娃子,黑亮的眼睛里、抬不起头的沉重的亏欠,我还能说什么呢。 “你要说的话,我听到了。你与我没有什么瓜葛,看得出你是个善良的人,事情,不好对你说什么。用心教育好小孩子...”而确实,这一切又与她有何关呢,何苦为难一个对我没有做错过事的女人呢。这样一想来,事情的前前后后,验证了之前的一些怀疑,那些在意料之外的事情,三玄子确实是有意放我们一马。
确实没有什么好说的,出来的时间也有些多了。“咿咿...”小娃儿红扑扑的脸颊,黑亮的眼睛认真的看着手掌,手指在嘴里吸允着。我突然想到了什么,打开深绿色的小皮夹。“这是给小孩子的一点心意,给他买点东西,早些回去吧。”
“这怎么可以,不可以...”
她推开我的手,干瘦的手指,皮肤的粗糙与年龄的不搭。
“这是给小孩子的,拿着吧。”起身离开了小吧间,然而又能说些什么呢。唉,我这真是矛盾,居然心疼这个女人。
走出办公室,脑海里还想着中午的那个女人、那个孩子,想的更多的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女人带一个孩子,能想得出她生活的艰辛,这一切是很多偶然与必然的结果。很多与她无关,现在却是一个人承受,命运谁又能说得清。更何况,有时候好好活着更是一种奢求。
祖宗积德,没有遇到大奸大恶之人,现在我还是好好的,真的想太多了,摇摇头,不由得抬眉翻个白眼自我嘲笑。
“嘿,兄弟,有什么好事笑的这么开心?说来听听看。”杨宇茞右手食指点了下脸颊,眼睛正看着我。
“好事?哦,阿呆说今晚搞个聚会,约好了时间。我现在过去。”
“现在下班高峰期,那我送你去吧。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说不定去了还能留下来喝几杯酒。”
“这样说啊,想来那你也不是好心送我,是肚子里的酒虫作祟。好吧,看你如此坦诚的份上,我先与阿呆说一声,备好酒等你,越多越好,最好能淹死你肚里的酒虫。”
“那谢谢你的好意,多谢,多谢,谢谢。求之不得!”杨宇茞摆摆手,一脸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