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火儿的背后汗毛根根倒竖,那是一种被毒蛇盯住的冰冷感。
没有风声,没有杀气预兆,只有纯粹、极致的恶意。
“无垢剑胎”的本能在她大脑反应过来之前,已经驱动着她的身体做出最原始的规避动作。她拧腰,旋身,整个人像一团被狂风卷起的败絮,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致命的合围。
铛!
她手中的短刀与其中一柄交击,迸射出的火星照亮了偷袭者毫无表情的脸。那是一张属于死人的脸,眼神空洞,动作却精准得如同机器。
另一柄刀无声无息地划向她的咽喉。
这两人配合默契,攻势连绵不绝,根本不给她喘息的机会。他们不是江湖人,招式里没有半分花巧,每一刀都是为了最高效的杀戮。
赵火儿被逼得连连后退,手臂被震得发麻。她明白,论纯粹的武功,自己在这两人之下。
在她的感知中,这两个死士身上的“气”死气沉沉,唯独在出招的瞬间,会有一股阴冷的能量从他们头颅的位置流向四肢,驱动着他们的身体。
就像……提线的木偶。
抓住一个破绽!
在一次惊险的格挡后,赵火儿借力向后倒翻,身体几乎贴着地面滑行,手中的短刀顺势向上撩起。
噗嗤!
刀锋划过一名死士的手臂,带出一串血珠。
那人却像感觉不到疼痛,攻势没有丝毫停滞。
赵火儿心头一沉,知道不能再恋战。她虚晃一招,逼退两人,猛地撞向窗户,在一阵碎裂声中翻身而出,几个起落便消失在沉沉的夜色里。
书房内,两名死士看着她消失的方向,并没有追击,只是默默地收回了暗格下的铁盒,身影一闪,也融入了黑暗,仿佛从未出现过。
……
“没拿到?”
李不凡看着归来的赵火儿,眉头微蹙。
“嗯,对方是两个死士,硬茬子。”赵火儿有些不甘心,描述着当时的情景,“不过我伤了其中一个,就在右臂上。那铁盒我碰到了,上面有个花样子。”
她用手指蘸了点茶水,在桌上画了一个简单的图案。
五片花瓣,顶端带着一个小小的缺口。
李不凡的瞳孔猛地一缩。
樱花。
这个标记,他再熟悉不过。在他的时代,这是那个岛国的象征。
东瀛!柳璥勾结的,竟然是东瀛幕府!
“那两个死士,”李不凡压下心中的震惊,追问道,“你刚才说,他们像木偶?”
“对!”赵火儿立刻来了精神,“他们的气很怪,跟我们见过的所有人都不一样。别人的气是从丹田流转全身,他们的气……好像是从脑子里冒出来的,一团黑乎乎的东西,乱糟糟的,驱动着他们的身体。没有感情,不怕疼,就是杀人的机器。”
脑子里……黑乎乎的东西……
李不凡的脑海中瞬间闪过陈明远带回来的情报——“忘忧散”。
能控制心智,使人言听计从。
他瞬间将所有线索串联了起来。
柳璥用“忘忧散”控制了一批死士,作为他最隐秘的武装。同时,用稀释的药剂,慢慢侵蚀高丽王王昛的神智,让他变成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傀儡。
而王后李氏,她根本不需要被下药。她从一开始,就是柳璥的同谋!
“我们不能再等了。”李不凡站起身,眼中闪过一丝寒芒,“被动防守,只会跟着柳璥的节奏走。我要主动出击,往这潭死水里,再点一把火。”
他看向陈明远和赵火儿:“明日,我们去见高丽王。”
陈明远有些担忧:“直接去见王?会不会太冒险了?”
“就是要冒险。”李不凡的声音冷静得可怕,“柳璥的计划环环相扣,自以为天衣无缝。但越是精密的计划,就越怕出现意料之外的变数。我们就是那个变数。我要当面‘提醒’王昛,让他提防柳璥和王后,看看这条毒蛇,会做出什么反应。”
“别担心,我会让伯颜在外面接应我们的。”李不凡补充道。
他要逼柳璥狗急跳墙!
……
翌日,高丽王宫。
李不凡以元使身份求见,王昛不敢不见。
寝宫内,熏香缭绕,气氛压抑。王昛穿着一身宽大的龙袍,面色比前几日更加苍白,眼窝深陷,整个人仿佛被抽干了精气神。
“李……李大人,不知有何要事?”王昛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
李不凡没有行礼,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看得王昛坐立不安。
“王上,”李不凡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像一柄重锤敲在每个人的心上,“昨夜,我的人夜探柳璥府邸,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
王昛的身体猛地一颤,差点从王座上滑下来。
“王上不必惊慌,”李不凡嘴角扯出一丝冰冷的弧度,“我只是想提醒王上,身边的人,未必都值得信任。比如……每日为您奉上安神汤的王后娘娘。”
“你……你胡说!”王昛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尖声叫了起来。
“我是不是胡说,王上心里最清楚。”李不凡步步紧逼,“您每晚喝下的,究竟是安神的良药,还是毁掉您神智的毒药?您这个王位,还能坐多久?”
“来人!给寡人拿下这个妖言惑众的元使!”王昛歇斯底里地咆哮着,几名侍卫迟疑着上前。
赵火儿冷哼一声,往前站了一步,那股凌厉的气势让侍卫们不敢再动。
就在这时,一名一直垂手立在王昛身后的侍女,眼中突然闪过一丝黑气。
她动了。
没有任何征兆,她从袖中滑出一柄寒光闪闪的匕首,闪电般刺向王昛的心口!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快到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
“小心!”
赵火儿的反应比声音更快!
她早就注意到了这个侍女。从进门开始,这个侍女就低着头,一动不动,但赵火儿却在她身上,感知到了那股熟悉的、属于死士的“气”。
尤其是她右臂衣袖下,那隐约可见的绷带轮廓!
就是她!昨晚那个被自己划伤的死士!
电光火石之间,赵火儿后发先至,一把抓住了侍女持刀的手腕。
侍女手腕一翻,匕首灵巧地转向,反刺赵火儿。
赵火儿不闪不避,另一只手并指如剑,精准地点在侍女的麻筋上。
侍女全身一僵,匕首“当啷”一声掉在地上。赵火儿顺势一扭一按,将她死死地压制在地。
王昛瘫在王座上,面如死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惊恐地看着地上的侍女和匕首。
寝宫内一片死寂。
这时一个沉雄的声音从殿外传来,伯颜在一队亲兵的簇拥下,大步走了进来。他看了一眼地上的侍女,又看了一眼失魂落魄的王昛,最后将目光停在李不凡身上。
“人,我带走。”伯颜的语气不容置疑,“我会让她开口,说出所有的事情。”
“没用的。”
李不凡摇了摇头。
伯颜眉头一皱。
“让她开口,只会得到一具尸体。”陈明远上前一步,检查了一下被制服的侍女,沉声道,“她中了‘忘忧散’,神智早已被药物和秘法控制。任何酷刑对她都无效,一旦触及她脑中的禁制,她会立刻自绝心脉而亡。”
伯颜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他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这么多门道。
“柳璥的毒计,我已经看清了七八分,这场刺杀是想嫁祸我们。”李不凡迎着伯颜的目光,平静地说道,“将军想要的不是一两个刺客的口供,而是能把柳璥连根拔起的铁证,对吗?”
伯颜没有说话,算是默认。
“杀一个督造官,不足以震慑高丽。抓一个被控制的侍女,柳璥大可以弃车保帅。”李不凡的声音不大,却清晰的传到伯颜的耳朵里,“我要的,是让他自己,把所有罪证都摆到我们面前。”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
“给我三天时间。三天之后,我给将军一个满意的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