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璥不是王磐，他是一条盘踞高丽多年的毒蛇。我们现在动手，没有证据，正好让他把所有的罪名，全都扣在我们头上。”
他抬眼，目光依次扫过众人，冷静地分派任务。
“赵火儿，你的任务最重也最险。我要你夜探柳璥的府邸。”
“好！”赵火儿毫不犹豫地应下。
“不是去杀人，”李不凡加重了语气，“是去找证据。他既然敢造‘浮棺’，必然有后手。书信、信物、账本……任何能证明他有内外勾结的蛛丝马迹，都给我找出来。”
“明白。”
“陈明远，”李不凡转向陈明远，“柳璥的计划里，王后李氏是个关键人物。我想不通，她为何要配合柳璥，毁掉自己丈夫的江山。‘忘忧散’的猜测，需要验证。明日，你以给王后请平安脉为由，进宫去探一探她的虚实。”
陈明远温润的脸上露出一丝凝重，点了点头：“我会小心。”
“灵算，你跟我走。”李不凡最后看向灵算，“我们去见一个……暂时的盟友。”
他口中的盟友，正是此次元使团的最高统帅，伯颜。
……
伯颜的住处戒备森严，空气中都透着一股肃杀之气。
推门而入，一股混杂着奶茶膻气和墨香的味道扑面而来。伯颜一身寻常的蒙古袍，正盘腿坐在矮榻上，擦拭着一柄弯刀。他面前的桌案上，铺着东瀛全境的军用地图。
马可则坐在一旁，安静地品着茶，金发碧眼在烛光下显得格外醒目。
李不凡让灵算用最简洁的语言，复述了一遍他在合浦港对那些战船的勘验结论。
“你说的，我都知道了。”伯颜头也不抬，手里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
李不凡心中一凛。
他知道伯颜身绝非庸才，但没想到他的情报网竟如此灵通。
“柳璥在高丽权倾朝野，党羽遍布，他想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做手脚，还嫩了点。”伯颜将弯刀归鞘，抬起那双鹰隼般的眼睛，直视李不凡。
“本帅奉圣汗之命前来，除了督办东征，还有一件事，就是敲打一下这条不知天高地厚的地头蛇。”
马可放下茶杯，用略显生硬的汉语补充道：“安全的抵达东瀛，符合我们所有人的利益。我们必须尽快弄清楚柳璥的计划。”
李不凡明白了。
他们三方，虽然各怀鬼胎，目的各异，但在此刻，却被捆绑在了一起。
“造船之事，足以治他的罪。”李不凡说道。
“治罪？”伯颜冷笑一声，那笑声里带着草原雄主的轻蔑与残酷，“我要的不是治罪，是斩草除根。区区一个造船疏失，杀一个督造官顶天了，动不了柳璥的根基。他背后，应该还有其他的盟友。”
“我需要一个让他万劫不复的理由，一个能让整个高丽朝堂都闭嘴的铁证。”
李不凡与他对视，没有说话。
“只要找到证据，剩下的交给我处理就可以了。”伯颜补充道。
但他知道，伯颜已经为他铺好了路，也挖好了坑。
伯颜需要这桩“铁证”的罪证，但他的身份，又不便亲自下场去搜罗。而李不凡这颗计划之外的棋子，正好可以替他办这件脏活。
成了，是伯颜肃清高丽朝堂，威加海内的功绩。
败了，或是出了任何差错，李不凡一行人，就是最好的替罪羊。
……
翌日，高丽王宫。
陈明远见到了那位传说中的王后李氏。
她比想象中更年轻，也更美。凤袍加身，仪态万方，但眉宇间却萦绕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慵懒与妩媚，完全不像一个身处政治漩涡中心的女人。
“有劳道长了。”她的声音柔得能滴出水来，一双凤眼水波流转，毫不避讳地打量着陈明远。
陈明远乃是修道之人，心性沉稳，此刻却也感到一丝不自在。他定了定神，上前为王后诊脉。
三指搭上皓腕，气血平和，脉象稳健，全无半分被药物侵害的迹象。
陈明远心中一沉，看来“忘忧散”控制王后的猜测是错的。
“道长的医术，真是神奇。”李氏收回手，嫣然一笑，“只可惜，医者能医身，却难医心。本宫这心里，近来总是烦闷得很。”
“娘娘凤体安康，只需放宽心境，静养即可。”陈明远垂首道。
“静养？”李氏轻笑一声，那笑声里带着几分自嘲和说不清的意味，“这深宫大内，哪里是静养的地方？就连王上，近来也总是心神不宁，夜不能寐。”
她端起一杯参茶，用杯盖轻轻撇去浮沫，幽幽说道：“幸好有柳相国一片忠心，时常送来些安神的汤药，才让王上能睡个安稳觉。只是不知为何，这药效，似乎一日不如一日了……”
陈明远的心脏猛地一缩！
他瞬间明白了李氏话中的暗示。
她在用一种极其隐晦的方式告诉自己——被下药的不是她，是高丽王王昛！
而下药的人，是柳璥，甚至……她也是帮凶！
这个女人，到底想说什么！
陈明远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脊背升起，他不敢再多留，匆匆告退。走出宫门的那一刻，他回头望了一眼那金碧辉煌的宫殿，只觉得那是一座吞噬人心的华美牢笼。
……
同一时间的深夜，柳璥府邸。
一道黑影如狸猫般，悄无声息地越过高墙，融入了夜色。
赵火儿凭借着“无垢剑胎”带来的超凡感知，完美避开了一队又一队的巡逻家丁。在她眼中，这些家丁身上的“气”黯淡而涣散，根本不足为惧。
柳璥的书房，是整个府邸防卫最森严的地方。
赵火儿伏在屋脊上，静静地“听”着。
她能“听”到屋内的呼吸声，心跳声，甚至能感知到每个人身上气机流转的强弱。
子时已过，书房内的人悉数散去，只剩一片死寂。
她身形一晃，如一片落叶，悄然无声地落在书房窗外，用一根细铁丝，轻易拨开了窗栓，闪身而入。
书房内陈设古朴，弥漫着一股陈年书卷的味道。
赵火儿没有点灯，在黑暗中，她的感知反而更加敏锐。她径直走向那张巨大的书案，开始仔细搜寻。
暗格、夹层……李不凡教她的法子，她一一试过。
终于，在书案下的第三块地砖下，她找到了一个暗藏的铁盒。
打开铁盒，里面是几封用火漆封口的信件。借着窗外透进的微光，赵火儿看到了信封上独特的花形标记。
应该就是它了！
她心中一喜，正要将信揣入怀中。
毫无征兆的，一股凌厉至极的杀气从她背后爆开！
“无垢剑胎”的本能让她在瞬间感知到了危险，她甚至来不及思考，身体已经做出了反应，猛地向旁侧翻滚。
嗤！
一道乌光贴着她的脸颊划过，削断了她几缕发丝，深深地钉入了她身后的立柱上，竟是一支淬了毒的短矢！
与此同时，两道黑影如同鬼魅一般，从房梁和屏风后扑出，手中短刀直取她的要害，配合得天衣无缝！
不是家丁！是死士！
赵火儿心头大骇，这两人身上的“气”凝练而狠厉，远非外面那些巡逻护院可比。
她来不及多想，拔出腰间短刀，反手一格，“铛”的一声脆响，火星四溅。巨大的力道震得她手臂发麻。
另一人的刀已经封死了她所有退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