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崎诗织深吸了一口气,她的手指紧张地相互绞扭着,指节有些发白。当千叶枫离开后,教室里的空气似乎变得更加稀薄和冰冷。她环顾了一下剩下的三人——白鸟优香、藤泽理沙和山崎光,目光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惶恐,仿佛下一个踏入黑暗的更衣室的人应该是她,却又不得不留在这里完成自己的部分。
她的声音微微发颤,但努力保持着清晰,每一个音节都像是从紧绷的弦上弹出来的。
这个故事关于旧音乐楼的那间合唱排练室。那间屋子有很好的 acoustics,声音在里面会产生奇妙的回响,据说有时即使空无一人,也能听到若有似无的和声在空气中振动,像是过去的歌声被墙壁吸收,又在特定的时刻释放出来。
合唱团有一个严格的规定:排练结束后,必须清点人数,确保所有谱架都收回原位,并且最重要的一点——永远,永远要保持队伍中央的一个位置空出来。那是留给“她”的。
传说很多年前,合唱团有一位嗓音极其优美的女队员,她是每次演出的领唱,是团队的灵魂。但在一次非常重要的全国大赛前夜,她因为急病突然去世了。团队遭受沉重打击,比赛成绩也不理想。从此以后,队员们固执地认为,她的声音从未离开过那间排练室。她们坚信,只要在排练时为她留出那个她曾经站立的位置,她就会回来,用她无形的歌声指引大家,让合唱变得更加和谐完美。
久而久之,这成了一个传统,甚至是一种迷信。她们真的能感觉到,当那个位置空出来时,整体的和声会更加圆润动人,偶尔还会听到一个不属于任何在场成员的、清澈空灵的高音完美地融入其中。
但传说里还有另一半。这个“空位”只能留给“她”。绝对不能有活人站进去,哪怕是无意中踩到那个位置也不行。
去年,一个新加入的队员,一个不太相信传说的男生,在一次排练休息时,无意中站到了那个空位上和朋友说笑。当时并没什么异常。但从那晚开始,他总觉得听到一个女人的歌声,非常轻,总是在他耳边萦绕,唱着一首他从未听过的、旋律优美却令人莫名悲伤的曲子。
他开始失眠,精神恍惚。更可怕的是,他发现自己说话的声音在慢慢变化,音调变高,变得更加清澈,甚至带上了某种不属于他的、女性化的颤音。他的本音正在被“覆盖”,被“替换”。
他惊恐万分,向合唱团的前辈求助。前辈告诉他,他可能被“她”当成了新的“容器”。“她”太渴望再次歌唱,渴望到想要占据一个活人的声音。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在下一次排练时,郑重地向那个空位道歉,并保证永不侵占。
男生照做了。在全体队员的注视下,他站在远离空位的地方,向着那一片虚无鞠躬道歉,声音颤抖地做出承诺。据说,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排练室里所有的窗户都轻微地震动了一下,发出一阵低鸣。然后,一切恢复了平静。
男生的声音渐渐恢复了正常,那纠缠他的幻听也消失了。但他再也不敢踏入音乐楼一步。
然而,警告并未结束。据说,“她”的耐心是有限的。如果再一次有人故意亵渎那个位置,或者合唱团不再需要“她”的声音,“她”的善意可能会转变为怨念。那时,留下的空位将不再是给予帮助的邀请,而是一个陷阱。
你可能会在独自练习时,听到那个空位上传来清晰的呼吸声,或是看到谱架上的乐谱无人自动。甚至可能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推搡着,走向那个空位,然后感到一双冰冷的手捂住你的嘴巴,一个空灵的声音在你耳边低语:
“这个位置……现在是我的了。” “你的声音……借给我……” “永远……唱下去……”
岩崎诗织讲完了,她猛地用手捂住自己的嘴,仿佛害怕那个空灵的声音会从她自己喉咙里跑出来一样。她的眼睛里充满了真实的恐惧,身体微微发抖。
我……我觉得好冷。她声音发颤地说,该……该我去了。
她几乎是踉跄着站起来,慌乱地看了眼那幽深的走廊,然后低下头,快步冲了出去,仿佛想要尽快结束这可怕的仪式。
第八支蜡烛的火苗,在她身影消失于门口的那一刻,如同被掐灭般骤然黑暗下去。
教室里只剩下三支蜡烛还在燃烧,光线已经微弱到只能勉强照亮彼此的脸庞。阴影占据了绝大部分空间,空气沉重得几乎令人窒息。白鸟优香和藤泽理沙不由自主地靠得更近,山崎光则依旧沉默地坐在角落,看不清表情。远处,似乎传来极其细微的、缥缈的合唱声,又或许只是风吹过窗户缝隙的呜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