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浦渚一直安静地坐在角落,双手交叠放在膝上,姿态拘谨。当佐佐木芽衣离开后,所有人的目光自然落到她身上时,她微微瑟缩了一下,像是受惊的小动物。她深吸了几口气,才用她那特有的、带着一点怯懦的细软声音开口。
她的声音很轻,大家不得不更加安静才能听清。
我们都知道,学校泳池旁的更衣室,从入口开始数,一排过去只有七个隔间。这是常识,我们用了三年,从来如此。入口处的标识牌上也清楚地写着“更衣室1-7”。
但是,据说在极其偶然的情况下,通常是暴雨将至、空气闷热潮湿的傍晚,或者泳池进行了大规模换水,整个空间都弥漫着浓重氯水气味的时候,如果你因为某种原因最后一个离开,并且心不在焉,可能会遇到奇怪的事情。
你会注意到,从入口数过去的隔间,似乎多了一间。变成了八间。那多出来的第八间,外观和其他七间一模一样,同样的淡蓝色门板,同样的金属号码牌。只是那号码牌上的数字“8”,看起来格外崭新,甚至有些刺眼,与其他七个略有褪色的数字形成对比。
故事的主角是一个总是慢半拍的女生,叫小唯。她动作比较慢,常常是最后一个洗完澡、最后一个收拾好东西离开更衣室的人。在一个闷热的雷雨傍晚,她又一次落在了最后。更衣室里空荡荡的,只有她一个人,头顶的日光灯发出滋滋的电流声,忽明忽暗。
她疲惫地揉着额头,拎起自己的袋子,沿着隔间向外走,心里默数着经过的门:一、二、三……她数到七,以为接下来就该是出口了。可当她走过第七间时,眼前出现的不是通往泳池大厅的门,而是另一扇淡蓝色的门。
门上挂着一个崭新的金属牌:8。
小唯愣住了,以为自己数错了,或者产生了幻觉。她回头看了看,身后确实是七个隔间。她又看向前方,那第八间隔间的门微微虚掩着,里面透出灯光,似乎还有隐隐约约的水声,像是有人在里面冲洗。
是还有别人没走吗?她想着,或许是老师?她犹豫了一下,出于礼貌,还是决定不去打扰,便想径直走过去。可是,当她经过那第八号门时,虚掩的门缝里,突然伸出了一只湿漉漉、苍白浮肿的手,轻轻抓住了她的手腕。
那只手冰冷得吓人,皮肤因为长时间泡水而布满褶皱,指甲缝里似乎还嵌着一些滑腻的绿色水藻。小唯吓得几乎要尖叫,但那只手的力气大得惊人,无声地将她向门内拉去。
透过门缝,小唯惊恐地看到,那第八间更衣室内部,并不像其他隔间那样是干燥整洁的。里面弥漫着浓重的水汽,墙壁和地板上都覆盖着一层滑腻的、暗绿色的苔藓,地上积着浅浅一层浑浊的水,水面上还漂浮着几片枯叶和难以名状的杂质。更可怕的是,她看到那里面已经站着几个模糊的身影,全都穿着死库水,背对着门,湿漉漉的头发贴在脖子上,一动不动,像是等待了很久,又像是某种陈列品。
小唯拼命挣扎,用尽全身力气向后拽,另一只手胡乱地在墙上摸索,终于碰到了墙壁上的紧急呼叫按钮,猛地按了下去。
刺耳的警报声突然响彻整个更衣室。
那只冰冷的手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缩了回去,瞬间消失在门缝后。几乎在同一瞬间,那第八扇门,连同整个隔间,如同被擦掉的粉笔画一样,在小唯眼前模糊、变淡,最后彻底消失了。眼前出现的,是再熟悉不过的、通往泳池大厅的出口。
警报声引来了值班的老师。小唯语无伦次地解释着自己看到的一切,但老师检查后,坚决声称更衣室只有七间,一定是她太累看花了眼。警报器大概也是年久失修自己响的。
这件事之后,小唯变得神经质,她再也不敢最后一个离开更衣室,甚至对数字“8”产生了强烈的恐惧。但她发现,自己手腕上被那只手抓住的地方,留下了一圈淡淡的、无法消退的青紫色淤痕,摸上去总是异常冰凉。
而且,她偶尔会在深夜的噩梦里,听到缓慢的、拖沓的脚步声,伴随着滴水的声音,仿佛有什么湿漉漉的东西,正一遍又一遍地数着:一、二、三……七、八……一、二、三……七、八……永无止境。
据说,那个循环的第八更衣室,一直在寻找着新的住户。它需要有人去填满那个空位。所以,当你独自在更衣室,并且感觉周围格外安静、格外潮湿的时候,最好不要去数那些隔间。
因为一旦你数出了“八”,它就会认为,你准备好了。
松浦渚讲完了这个故事,她的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额角甚至渗出了细密的冷汗,仿佛亲身经历了那个可怕的傍晚。她怯生生地环顾四周,然后缓缓站起身,动作有些僵硬。
我……我去准备了。
她小声说道,低着头,几乎是小跑着离开了教室,仿佛身后有什么东西在追着一样。
第五支蜡烛,摇曳了几下,悄然熄灭。教室内的阴影越发浓重,几乎将剩下的六人完全包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