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桥底?”我反握匕首扫了一眼桥栏外面,望着那片漆黑皱起眉,“你是说,那些断手是从河里来的?”
这座桥建在京郊与邻省交界处,桥下是一条不算宽的河。因为桥面很高,站在上面几乎听不见水声。
虽不知道那些断手的来历,但如果真是河里的东西,又怎么会跑到这么高的桥面上来?
“还不能完全确定。”凌寒瞥见有个纸人被光圈拦在外面,顺手将它拎起丢进圈内,“这座桥年代不短了,又处在城边地界,位置有些微妙,桥上桥下都容易出问题。”
“位置有问题?”我环顾四周,却看不出什么门道,“怎么说?”
“你听过‘护城河’吧?”见我点头,凌寒继续道,“古代围绕城池、用以守护的河,就叫护城河。如今虽不再需要人工河渠来护卫城池,但处在城市边界的自然河流,某种意义上仍承担着‘护城河’的角色。”
“自古护城河便是阴阳交汇之地,西北属阴,东南属阳。阴阳彼此交融流转,形成一道平衡之界,护佑城内风调雨顺、邪祟不侵。”
“可一旦护城河阴阳失衡,最先出问题的就是河道周边。”他说到这略作停顿,抬眼看我,“你注意过没有,这座桥处在什么方位?”
我一向不太辨方向,来的时候也是坐他的车,根本没留意。
努力回想了一下来时的路线,我不太确定地回答:“北边?”
凌寒没说是对是错,只淡淡瞥了我一眼,目光转向桥侧,继续说道:“这座桥正好卡在西和东之间,属于阴阳分界线上。若有桥梁横跨于此,极易受到影响,事故频发。”
“所以这次旅游车出事并非偶然,是这座桥本身有问题。或者说,有东西在桥上找替身。”
我被他这番话绕得有点晕,反应了一会儿才抓住重点,诧异道:“所以那些断手,也是以前在桥上出事的人?”忽然想到什么,又疑惑地皱眉,“可它们已经害了一整车的人,为什么还不离开?”
凌寒眉心微蹙,注视着圈内缩成一团的纸人,语气转沉:“你说得对。如果只是要找替身,这么多人也够它们离开了。可刚才我们渡送桥上游魂时,它们却出手阻挠,说明它们根本不想放走任何一个魂魄。”
“至于原因,或许是出于恶意,又或许……”
“报复。”我没等他说完,脱口而出,“也许它们自己根本没法离开,所以才用报复的方式,让其他游魂也和它们一样困在这里?”
凌寒似乎有些意外我这次反应这么快,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低声说:“我大概知道问题出在哪儿了。”说着向我伸出手,“走,跟我去桥下看看。”
事到如今,我当然没有意见。可刚把手搭进他掌心,忽然意识到这动作未免太自然了——之前明明说好要和他保持距离的。我手指微微一缩,想把手抽回来。
但他没给我机会。凌寒察觉我的意图,在我蜷起手指的刹那收拢掌心,将我整只手裹进他微凉的手中。
“别动,等我一下。”
不知为什么脸上有些发烫,我移开视线,抿唇点了点头。
凌寒一手牵着我,另一只手隔空朝地上散落的朱檀香轻轻一勾,三根线香倏地飞入他手中。他侧身递到我面前:“打火机,点上。”
“哦。”我空出的那只手伸进口袋,摸出他的铁皮打火机,咔哒一声,熟练地点燃线香。
待香头明火熄灭,他随手一扬,三根线香便稳稳插进光圈中央的水泥地中。
这灵力画出的光圈似乎能阻挡断手,起到防护作用。里面的纸人原本挤作一团,一闻到檀香味,纷纷朝着袅袅升起的红烟靠拢,渐渐放松下来,抱着线香陶醉地吸了起来。
我在旁边看着,没想到这条蛇居然也会主动保护外人,甚至点香安抚它们,一时觉得有些新奇。恍惚间,竟觉得这样的凌寒流露出一种不同往常的温柔。
是一种深藏的、不外露的温柔。
不过这念头只停留了三秒。当他回头撞上我的目光,那双冷淡的眼睛让我迅速清醒过来。
凌寒见我发呆,轻轻将我往怀里一带,语气平淡:“别分神,走了。”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只听耳边风声掠过,眼前景物骤然模糊,下一刻双脚就已落地。
站稳后抬头一看,桥上路灯森白的光亮已远在头顶。面前是漆黑流动的河水,以及六根粗壮的水泥桥墩。
凌寒松开揽在我腰上的手,修长的手指迅速捏诀,随后将法印与灵力分别打向支撑桥面的几根石柱。
金色灵力击中水泥表面,桥头桥尾的石柱毫无反应。紧接着“嗡”的一声,中间两根桥柱陡然炸开耀眼的红光——原本光滑的水泥表面,在黑暗中一圈接一圈地浮现出金色的符纸!
朱砂绘制的金符如锁链般紧紧缠绕石柱,金符与红色咒文在河面上交织成诡艳的景象。
“这是什么?!”我睁大眼睛,震惊得说不出话。
凌寒向前几步,停在水边凝视石柱:“果然,这桥建造时被人打了生桩。”
“生桩?”我跟上他,与他并肩站立。
凌寒抬眼,清冽的桃花眸中映着石柱上的红光:“之前说过,这座桥处于阴阳界限,建桥容易出事,所以动工必请风水师指点。而唯一能镇住这座桥的办法,就是用活人献祭,将生人直接封入桥桩,才能成功筑桥。”
所以他的意思是,这桥墩里曾活埋了人?而这些金符,是用来镇魂的?!
疯了吧,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居然有人胆大包天到这种地步?!
我震惊得说不出话。就在这时,桥柱上的红光开始晃动模糊,一阵凄厉惨烈的哭嚎声突然响起。仔细听,其中还夹杂着拍打水泥墙面的声音,仿佛有人被困在绝境之中,正发出绝望的呼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