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李舱内传来的那一声清晰的 “叩”,像一把冰锥刺入了每个人的心脏。
短暂的死寂之后,是几乎要掀翻车顶的恐慌!
“什么声音?!” “下面!声音从下面传来的!” “司机回来了?不对……他怎么会进行李舱?” “是……是动物吗?”
但所有人都知道,那绝不是动物。那声音太刻意,太清晰,带着一种令人头皮发炸的“目的性”。
“锁门!快把门锁死!”叱干燥尖叫着扑向车门控制钮,疯狂地按着锁门键,虽然司机离开时已经锁过,但她还是不放心地又按了好几遍。
难敏和蔡音闻抱在一起,瑟瑟发抖,连哭都忘了哭。
田唳和死圭也绷紧了身体,警惕地盯着车厢地板,仿佛那下面随时会钻出什么东西。
司马栋昔脸色苍白,但仍在强行分析:“声音源自信李舱。假设存在未知实体,其目的不明。但结合前两晚的经历,它似乎对‘故事’有强烈的……”
她的话没说完。
叩。叩叩。
这次不再是单一声响,而是连续三声,带着某种节奏感,像是在敲门,又像是在……催促。
和昨晚墙壁里的敲击声,如出一辙!
“它……它跟来了!”贶贝失声叫道,她刚刚讲述的《回响廊》里的恐惧似乎瞬间变成了现实,“它没走!它一直跟着我们!”
“是因为我们的故事吗?”贾吉夿的声音带着哭腔,“它还没听够?”
尸祍静静地坐在角落,她的目光低垂,看着自己放在膝盖上的手,仿佛早已预料到这一切。她轻声说:“也许不是没听够。是‘代价’……开始了。”
“代价?”蒋婳猛地看向她,“什么代价?讲述故事的代价?”
尸祍没有直接回答,只是喃喃道:“织命之线……选择一条,未被选中的便会缠绕而来……”
这句话让所有人想起了她昨晚那个关于命运选择的故事,一股更深的寒意席卷了车厢。
叩叩!叩!
敲击声变得急促起来,甚至带上了一丝不耐烦的意味,在寂静的荒野和封闭的车厢里回荡,放大着每个人的恐惧。
“怎么办?!它好像……生气了?”酱香宾缩着脖子,感觉那种莫名的“饥饿感”又出现了,但这次是针对恐惧的饥饿。
第五仞革突然侧耳倾听,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声音……不止一个。行李舱里……好像有很多……很多细碎的刮擦声……”
《海蛎音》的故事瞬间浮现在众人脑海,那被困在壳内永无止境的哀嚎与刮擦。
“够了!”曹骰宍猛地站起来,她的暴躁和恐惧混合在一起,“讲!不是要听吗?那就讲啊!谁还有故事?快讲!让它闭嘴!”
她凶狠的目光扫过所有人。已经讲过两轮的人下意识地避开她的视线。
“我……我好像还知道一个……”贾吉夿颤巍巍地举起手,她被这持续的敲击声逼得快崩溃了,“是我小时候听说的……”
“有些年久失修的老路……特别是出过很多事故的路段,路面会凝结出一种看不见的‘痂’……黄昏后,如果你踩上去,就会被‘粘’住,动弹不得……然后,你会看到过去在这条路上发生的所有车祸惨剧,一遍又一遍地重演,那些痛苦的亡魂会把你当成新的路标……直到天亮,或者……直到下一个倒霉鬼踩上来替你……”她语速极快,仿佛慢一点就会被脚下的地板粘住。
敲击声停顿了片刻。
但就在大家刚要松一口气时——
咚!咚!咚!
更沉重、更密集的敲击声从车顶传来!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上面暴躁地跺脚!
“不行!不够!它要的不是这种!”司马栋昔喊道,她的理性几乎被摧毁,“它要更……更本质的!更接近我们的!”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集中,最终,落在了从一开始就最为冷静也最为神秘的尸祍身上。
尸祍缓缓抬起头,她的眼神深邃得像夜潭。
“它想要的,不是听来的故事。”她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是‘经历’。是缠绕在我们身上,未被选择的‘代价’本身。”
她顿了顿,看着一张张惊恐万状的脸。
“从我开始吧。”
“这不是故事,是我母亲经历的‘代价’。”她缓缓说道,“她为人织补命运,助人选择后,有一条‘代价’之线化形,一直跟着她。那没有具体形态,只是一个永恒的问题——‘为什么不是我?’。它会在深夜敲门,会在镜子里凝视,会在你耳边不停地、用所有你抛弃的可能性的声音追问……‘为什么选TA?’‘为什么不是我?’‘我哪里不好?’……没有答案,只有永恒的、逼人疯狂的追问。我母亲最后……就是听着这个问题,走进织线的房间,再也没有出来。”
她讲完后,车厢里仿佛都回荡着那无声却刺耳的追问。
车顶和行李舱的敲击声,骤然停止。
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了一切。
然而,这寂静比声音更可怕。
因为每个人突然都感觉到,某种冰冷的目光,似乎穿透了车壁,正从外面凝视着车内。
蒋婳第一个受不了,她指着窗外,牙齿打颤:“外……外面……好像有……好多人影……”
众人惊恐地望向车窗外。
黑暗之中,借着微弱的月光,可以看到公路旁的荒野里,不知何时,站满了一个个模糊的、扭曲的影子。它们没有清晰的五官,只是静静地站着,面朝巴士。
它们的数量,正好对应着她们已经讲述过的,所有怪谈中未被满足的、被抛弃的、或是渴望吞噬的……那些“存在”。
所有被语言召唤而来的、或被“代价”吸引而来的诡异存在,此刻,正静静地包围了这辆抛锚的巴士。
它们都在等待。
巴士,成了黑暗荒野中唯一的、明亮的、绝望的舞台。
而舞台上的演员们,穿着不得体的泳装,被自己讲述的恐惧团团包围。
司机没有回来。
信号依然微弱。
而下一个该“支付”代价的,会是谁?
故事,似乎还远未结束……或者说,真正的“故事”,现在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