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敏和蔡音闻已经裹紧毛巾逃也似的离开了温泉池边,躲到了更衣室的长凳上,但依稀还能听到这边的谈话声。池子里剩下的人,被死圭的故事弄得心里发毛,蒸汽缭绕中看身边的人都觉得有些模糊和不确定。短暂的沉默被田唳打破,她似乎想用声音驱散恐惧,直接点名了最理性的人。)
田唳(声音比平时大,带着刻意的活跃):“栋昔姐!到你了!你刚才不是说都是心理作用吗?那你来讲个‘科学’的!用你的道理吓唬吓唬我们!”
司马栋昔(被突然点名,推了推眼镜,温泉水汽让镜片有些模糊。她似乎沉吟了一下,并没有立刻反驳田唳的“吓唬”说法):“科学并非与恐怖绝缘。恰恰相反,基于逻辑和已知规则推导出的、无法规避的‘必然’,有时比纯粹的怪力乱神更令人绝望。”
她顿了顿,声音平稳清晰,仿佛在做一个学术报告,但这内容却让周围的水波都似乎凝固了。
“我研究的领域,偶尔会接触到一些……无法公开的案例。其中有一个,被称为‘规则类’现象。它不涉及鬼魂,更像是一段被诅咒的‘程序’、一个一旦触发就必须运行到结束的‘逻辑链’。我姑且称它为……《视阈锁定》。”
这不是发生在温泉,而是在一座现代化的、废弃已久的生物实验室里。但它的核心,某种“规则”,或许在任何封闭环境下都可能被意外触发。希望你们能理解其中的逻辑。
某大学有一个传奇的禁忌实验室,代号“B7”。传闻数年前,一项关于视觉神经与信息直接传导的机密实验发生了重大事故。实验旨在通过特殊设备,将信息流绕过视觉器官直接写入大脑视觉皮层,但实验体发生了不可控的变异,或者说,实验本身触发了某种底层的信息悖论。
事故的具体细节被掩盖了。只知道实验室被永久封闭,所有数据封存,知情者或被调离或签署了严格的保密协议。流传出来的唯一“安全守则”只有一条:绝对禁止任何人进入B7实验室,尤其严禁注视实验室最深处的那个隔离舱的观察窗。
然而,总有好奇心旺盛、或者说缺乏敬畏心的人。一支由三个博士生组成的“探险小队”,为了寻找所谓的“刺激”和“未被披露的真相”,在一个深夜潜入了废弃的B7区。
实验室里弥漫着消毒水和某种金属锈蚀混合的怪味。电力系统大部分瘫痪,只有应急灯提供着惨绿的光晕,照亮着布满灰尘的仪器和散落在地的文件残骸。一切似乎都很平静,只是废弃实验室该有的样子。
他们按照传闻,找到了最深处的那个隔离舱。那是一个巨大的、类似银行金库门的圆形密封门,门上有一个很小的、厚厚的强化玻璃观察窗,像是潜艇的舷窗。窗户因为内部的冷凝或别的什么原因,显得异常模糊,根本看不清里面有什么。
领头的男生A嗤之以鼻:“就这?吓唬人的吧。”他拿出强光手电,贴着玻璃照进去,同时使劲往里看。
另外两人,男生B和女生C,则有些犹豫地站在稍远处。
A看了半晌,嘟囔着:“还是看不清……好像……有些影子在动?”他看得更加专注,几乎把整张脸都贴在了玻璃上。
突然,A的身体猛地一僵,手里的手电“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滚到一边。他维持着俯身注视的姿势,一动不动了。
“喂?怎么了?看到什么了?”B喊道。
A没有回答。几秒钟后,他开始剧烈地颤抖,像是看到了极度恐怖的景象,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怪声,但眼睛却瞪得极大,死死盯着观察窗内部,仿佛被什么东西粘住了视线,根本无法移开。
“不对劲!快拉他走!”C尖叫着。
B冲上前,抓住A的肩膀想把他拽开。然而A的身体僵硬得像铁块,B用尽全力竟然无法移动他分毫!A的双眼甚至开始充血,眼角微微裂开,渗出血丝,但他依然无法眨眼,无法移开视线,仿佛他的视觉神经和眼球肌肉已经被某种力量彻底劫持、锁死在了那个观察窗上。
更可怕的是,B在拉扯A的时候,下意识地也朝观察窗里瞥了一眼——因为角度问题,他其实什么都没看清,只看到一片模糊的黑暗。
但就在那一瞥之后,B的动作也瞬间停滞了。他的脸上浮现出极度的困惑,然后是逐渐清晰的恐惧。他发现自己也无法移开视线了!他的目光也被牢牢地“锁”在了那扇小小的窗户上,仿佛那扇窗成了一个宇宙的黑洞,吸走了所有的光和他的注意力。
两个人像两尊雕像,僵立在密封门前,瞳孔放大到极致,身体微不可察地剧烈颤抖,冷汗瞬间浸透衣服,喉咙里发出无意义的嗬嗬声,承受着无法想象的视觉和精神冲击。
女生C吓得魂飞魄散,她完全不敢再看那扇窗户,连滚爬跑地冲出实验室,用对讲机疯狂呼叫救援。
保安和校方紧急人员赶到时,看到了极其诡异的一幕:两个男生如同被钉在原地,目光死死锁在观察窗上。强行关闭他们的眼皮,他们会发出非人的惨叫,眼球在眼皮下疯狂转动甚至凸起。试图将他们拖离,会发现他们全身肌肉痉挛抗拒,仿佛离开那个位置就会立刻死亡。
各种手段无效后,无奈之下,救援人员只能用黑布完全罩住那个观察窗,隔绝一切视线。
就在黑布完全覆盖的瞬间,A和B如同断了线的木偶,猛地瘫软在地,陷入深度昏迷。
他们被紧急送医。身体检查没有任何器质性损伤,但大脑视觉皮层区域活动异常活跃,同时又伴有大片功能紊乱的信号,像是被塞入了过量无法处理的信息流。两人一直处于昏迷状态,偶尔会身体抽搐,眼球在紧闭的眼皮下疯狂转动,仿佛仍在被迫“观看”着什么。
一周后,A在昏迷中停止了呼吸。死因不明。
B则在三个月后苏醒,但彻底疯了。他失去了大部分语言能力,只会反复尖叫、蜷缩在角落,用指甲疯狂抓挠自己的眼睛,任何试图与他目光接触的行为都会引发他歇斯底里的攻击。医生发现,他的瞳孔对光反射异常,仿佛他的“视觉”已经与常人不同,他看到的或许是另一个维度的、破碎而恐怖的世界。他必须被长期束缚在暗室中。
校方彻底封锁了B7实验室,连那个区域都用混凝土彻底填埋了。
后来,极少数知情者分析,那个失败的实验可能意外创造或者说“连接”上了一种基于信息层面的“模因污染”或“视觉诅咒”。它本身或许没有意识,只是一段“一旦被视觉系统捕获,就必须强制运行直至耗尽宿主处理能力”的死亡信息流。它通过“注视”这一行为作为触发媒介。
其规则大致可归纳为:
1. 触发: 直接且清晰地看到“源信息”(即观察窗内的景象)。
2. 锁定: 视觉系统及大脑相关功能区被强制占用,无法自主中断“接收信息”的过程。
3. 侵蚀: 过载的、无法理解的恐怖信息流会持续冲击宿主意识,直至崩溃或死亡。
4. (可能的)扩散: 即使非直接注视,极短暂的瞥视也可能导致轻微“锁定”或精神污染(如B的情况)。
司马栋昔的声音冷静得像手术刀,剖析着这个没有鬼魂却更加令人胆寒的故事。
“所以,恐怖有时并非来自超自然,而是来自人类自身探索边界时可能触发的、冰冷而绝对的‘规则’。”她总结道,“就像你明知触电会死,但电流本身并无恶意。B7实验室里的那个‘东西’,就是一段致命的‘信息电流’,而‘注视’成了接通它的开关。”
温泉池里一片死寂。连最难搞的叱干燥都抿紧了嘴。司马栋昔的故事没有狰狞的鬼怪,没有凄惨的背景,只有一套无法反抗、触之即死的冰冷逻辑,这种“绝对性”带来的恐惧,甚至超越了前两个故事。
第五仞革(缓缓吐出一口气):“信息层面的诅咒……规则类怪谈……真是令人着迷又恐惧的构想。无法规避,只能预防。” 曹骰宍(幽幽地):“那么……我们现在彼此注视……交换的信息……又是否绝对安全呢?” 蒋婳(抱紧自己):“所以……有些东西,真的是连看都不能看的……” 酱香宾(已经把眼睛闭起来了):“我以后再也不乱看了!” 田唳(咽了口口水):“栋昔姐……你这比鬼故事还吓人……” 死圭(难得没有插科打诨,似乎也在思考):“……有意思。” 贾吉夿:“我突然觉得……知道太多也不是好事……” 贶贝:“我们泡温泉……应该不会触发什么奇怪的‘规则’吧?” 尸祍(终于再次开口,声音低沉):“规则……一直存在。只是大多数人,幸运地没有找到那个‘开关’。”
温泉的热气仿佛都带上了实验室里那种冰冷的铁锈味。三个怪谈,三种不同风格的恐怖,层层递进,彻底将夜晚浸泡在了一种诡异莫测的氛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