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眠/夜雨
书名:怪恶之夜 作者:余静雨 本章字数:6278字 发布时间:2025-09-15

烛火跳动了一下,仿佛被“遗光斋”里那些冰冷的“影子”拖拽,光芒又衰弱了几分,厅堂内阴影浓稠得几乎化不开。仅存的光亮勉强勾勒出范晋的轮廓,她似乎深吸了一口气,那气息在极度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


“光影能囚禁‘影’,”范晋开口了,她的声音比黄彤丹和来裕的都要低沉些,带着一种压抑的力度,“那声音呢?那些我们以为早已消散,却始终固执回响的……声音。”


宫长志雄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微微颔首,无声地示意她继续。


“我的故事,叫做《失眠》。”范晋的声音在昏暗的光线中铺陈开来,带着一种疲惫而执拗的质感。



他不是一直这样的。我的同事,老吴。一个原本睡眠好得让人嫉妒的人,雷打不动,沾枕头就着。但大概半年前,一切都变了。


起因是一次普通的出差,去一个偏僻的工业小镇洽谈业务。镇子很小,依着一条浑浊的河流而建,最大的特征就是镇子边缘那座庞大的、已经废弃了十多年的老化工厂。高耸的锈蚀罐体、蛛网般的管道,像一头僵死的巨兽匍匐在灰蒙蒙的天空下。


老吴入住的招待所,房间窗户正对着那片废弃厂区。他说当时也没觉得什么,就是旧了点,破了点。旅途劳顿,他倒头就睡。


然后,他醒了。


不是被吵醒,也不是自然醒。是一种极其诡异的“被惊醒”——没有任何外界声音,没有任何身体不适,就像是睡眠本身突然被什么东西从他脑子里硬生生“抽”走了,瞬间清醒得可怕,心脏砰砰直跳,仿佛刚跑完百米冲刺。


他看了一眼手机:凌晨三点十七分。


四周死寂,连窗外都没有一丝风声。那种静,静得让人心慌。他尝试重新入睡,却发现大脑异常活跃,毫无睡意,直到天色微亮才又迷糊了一小会儿。


第二天,他拖着疲惫的身体完成工作,晚上回到招待所,刻意早早睡下,心想昨晚只是个意外。


凌晨三点十七分。 again.


毫无征兆,睡眠再次被精准地“剥离”。同样的时间,同样的瞬间彻底清醒,同样的心悸,同样的死寂包围。


老吴开始觉得不对劲了。他检查了房间,没有任何异常。他甚至怀疑是手机闹钟,但检查后确认所有闹钟都是关闭的。这种准时得可怕的清醒,透着一股非自然的邪门。


第三天,他换了房间,甚至想换酒店,但小镇只有这一家像样的招待所。结果毫无悬念。凌晨三点十七分,精准“上线”,仿佛他的大脑里被植入了一个冷酷的闹钟,而这个闹钟的唯一功能,就是剥夺睡眠。


出差结束,老吴几乎是逃回了家。他想着,离开那个鬼地方,总该好了吧?


然而,噩梦才真正开始。


回到家的第一晚,他几乎是怀着祈祷的心情躺下的。妻子还笑他太紧张。


凌晨三点十七分。


他猛地睁开眼,看着家里熟悉的天花板,浑身冰冷。那个“闹钟”,跟他回来了。它脱离了那个特定的地理环境,像一种恶毒的诅咒,牢牢地寄生在了他的生物钟里。


从此,老吴再也没有睡过一个整觉。每一天,每一个夜晚,无论他多么疲惫,无论他服用多少助眠药物,无论他尝试什么睡眠疗法,一到凌晨三点十七分,他必定会瞬间清醒,毫无例外。雷打不动,比世界上任何计时器都要精准。


持续的失眠迅速摧垮了他。他眼圈乌黑,脸色灰败,记忆力减退,脾气变得极其暴躁。工作效率一落千丈。他看了无数医生,从神经内科到心理精神科,全身检查做了个遍,所有指标都显示正常。医生们只能诊断为严重的心理暗示或焦虑导致的失眠症,但各种抗焦虑药物和心理咨询对他毫无效果。


他知道不是。绝对不是心理问题。


那是一种更冰冷、更绝对的东西。


有一次,他崩溃地对我哭诉:“老范,那不是醒!那不是普通的睡不着!那是……那是‘时间到了’!像是有个看不见的东西,在那个时间点,准时来把我的‘睡眠’拿走了!你能感觉到那种……‘抽取’的感觉!你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准时上班’!”


他开始恐惧夜晚,恐惧那个不断逼近的时刻。他试过通宵不睡,但到了三点十七分,即使他强行保持清醒,也会经历一阵剧烈的心悸和莫名的恐慌,仿佛在那个时间点,某种法则必须被执行,他无法逃避。


他甚至尝试用酒精灌醉自己,但结果更可怕——他在醉酒中失去意识,然而到了三点十七分,他依然会猛地坐起来,意识清醒得可怕,而身体还沉浸在酒精的麻痹中,那种撕裂感几乎让他发疯。


他变得疑神疑鬼,总觉得在凌晨三点十七分那一刻,房间的角落里,窗帘的缝隙后,或者床底下,藏着什么东西。一个沉默的、准时的、只为了前来“收取”他睡眠的“东西”。他看不见,听不到,但能清晰地“感觉”到它的到来和执行。


半年下来,他几乎没有人形了。生命仿佛被精准地切割走了二分之一,只剩下疲惫、恐慌和绝望的白昼,以及那个永远准时、无法抗拒的恐怖时刻。


上个月,我陪他又去了一次那个小镇。我们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想找到一点线索。招待所依旧,废弃的化工厂依旧。我们找到当地一些老人,拐弯抹角地打听那厂子过去的事。


一个在厂子里干了一辈子的老工人,喝多了酒,嘟囔了一句:“那厂子啊……嘿,以前出过事,死过人……不是爆炸,是别的……听说有个控制室,以前老是莫名其妙在半夜里亮灯,自动打印一些乱码一样的纸带……后来就老是丢东西……”


“丢什么?”老吴急切地问。


“说不清……有人说丢过时间,丢过声音……呵,玄乎着呢……后来厂子不行了,关了,就消停了。”老人醉眼朦胧,“不过啊,有些东西,一旦启动了,谁知道它会不会自己又……‘准时’醒来呢?”


老吴站在那片巨大的、锈迹斑斑的厂区废墟前,面如死灰。


他明白了。那个废弃的化工厂,或者说,那片土地残留的某种非人的、基于机械般精准规律的“异常”,或许是一次事故,或许是什么失败的实验残留……它没有消失,只是在沉睡。而他的那次入住,他那个恰好正对厂区的房间,就像是一把钥匙,或者一个信号,无意中重新激活了它某种“功能”。


这个“功能”就是:在某个特定频率(表现为时间点)上,精准地“收取”某种东西。以前或许是厂里的“时间”、“声音”,而现在,它收取的是老吴的“睡眠”。


它不是一个有恶意的鬼魂,更像是一个仍在按照错误指令运行的、冰冷而绝对的自动化程序。它认准了老吴这个“接收端”,便不再松口。


老吴最后看了一眼那沉默的巨兽般的厂区,眼中只剩下彻底的绝望。他知道,没救了。除非把那整个厂区连同地下的每一根管道、每一寸土地都彻底湮灭,否则那个精准的“收取”程序会一直运行下去,直到他生命的尽头。


他现在还活着,行尸走肉般。每天夜里,当时针指向三点十七分,无论他在哪里,在做什么,都会瞬间僵硬一下,感受着那无形的、冰冷的“抽取”再次降临。


他知道,那个来自废弃工厂的“夜班工人”,又准时来收走它那一份“东西”了。


永无止境。


……


范晋的故事结束了,她的声音里带着一种真实的疲惫,仿佛也被老吴那无尽的失眠所感染。烛火在她话音落下时剧烈地摇晃,几乎熄灭,最终又顽强地挺住,只剩下一点微弱的蓝白色火芯,苟延残喘。


厅堂内陷入了比之前更深的死寂。精准的、无法抗拒的剥夺,这种基于“规则”的恐怖,比狰狞的鬼怪更令人绝望。


宫长志雄沉默了很久,久到那点微弱的烛火仿佛都要凝固。


“精准的时刻,绝对的剥夺……来自废弃之地的冰冷‘职责’。”他缓缓评价,声音低沉得如同耳语,“感谢您的分享,范晋小姐。它让我们思索,那些被遗弃的,是否真的已然安息。”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最后一位讲述者,范荐身上。此刻的烛光已经微弱到无法照亮她的面容,只能隐约看到一个沉默的剪影。


“最后的烛火,”宫长志雄的声音轻得几乎要散在风里,“最后的故事。范荐小姐,请。”


所有的期待,所有的恐惧,都压在了这最后的时刻。范荐在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中,轻轻吸了一口气。


她的声音响起,平稳,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力量,仿佛能穿透黑暗:


“我的故事,叫做《夜雨》。”






范荐的声音从黑暗中浮起,不同于范晋那被疲惫压低的语调,她的声音更清冽一些,像冰冷的溪水流过卵石。


“失眠吞噬时间,而无休止的雨,则吞噬空间。”她缓缓开场,“我要说的,是关于一场……永远下不完的雨,和一个被困在雨里的人。”


烛火最后挣扎了一下,火苗向上窜起一丝微弱的亮光,勉强映出范荐沉静的眉眼,随即又低落下去,仿佛只是为了看清讲述者的这一刻。


“故事的主角,是我的一位远房表叔。他是个货运司机,常年跑长途,见识过各种天气。但他说,没有任何一场雨,能及得上那场雨的万分之一诡异。”


“那是在一段极其偏僻的山间公路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地图上甚至没有明确标记。那天傍晚,天气原本很好,夕阳甚至给山峦镶了金边。但山里的天气说变就变,毫无征兆地,天顶迅速汇聚起浓得发黑的乌云,不是灰,是那种墨汁一样的黑沉。”


“气温骤降。然后,雨就下来了。”


“那不是普通的雨。表叔说,那雨滴沉重得吓人,砸在车顶上根本不是‘啪啪’声,而是‘砰砰’的闷响,像是无数小石子砸下来。而且,雨水的颜色……很深,在车灯照射下,不是透明的,而是带着一种诡异的、浑浊的暗色,像是掺进了无数铁锈和灰尘。”


“最可怕的是,这雨一下起来,就好像……没有了尽头。”


“表叔一开始没太在意,山区暴雨嘛,下一阵可能就停了。他降低了车速,打开了雨刮器最快的一档。但雨刮器几乎毫无作用,刚刮开一片,瞬间又被沉重的雨幕填满,视野白茫茫一片,什么也看不清。他只能凭着感觉和对路肩那一点模糊的辨识,缓缓向前蠕动。”


“一个小时,两个小时……雨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天色彻底黑透,除了车灯勉强劈开的前方一小片混沌雨幕,整个世界仿佛都被这沉重的、黑暗的雨水吞没了。没有其他车辆,没有灯光,对讲机里只有沙沙的杂音,手机信号早已消失。”


“一种与世隔绝的恐惧开始蔓延。表叔开了十几年车,第一次感到真正的害怕。这雨太不正常了。他试图找到路边可以停车躲避的地方,但这段路一侧是峭壁,一侧是深涧,根本没有安全区域。”


“他只能硬着头皮往前开。时间感已经完全混乱,不知道开了多久,油箱指针开始报警。绝望中,他忽然看到前方雨幕里,似乎隐隐约约有一点微弱的光。”


“他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拼命朝那点光开去。靠近了才发现,那是一个极其简陋的山区养路道班。几间低矮的平房,围着一个小院子。光是从一扇窗户里透出来的。”


“表叔几乎是滚下车,冲进了那个亮灯的房间。里面有一个穿着旧式养路工制服的老头,正坐在火塘边抽着旱烟,对窗外恐怖的暴雨似乎毫不在意。”


“‘老师傅!这雨……这雨什么时候能停?’表叔浑身湿透,冷得牙齿打颤,急切地问。”


“老头慢悠悠地磕了磕烟袋,抬眼看了看他,眼神浑浊:‘停?这雨啊,来了,就不容易走了。’”


“‘什么意思?这雨到底要下多久?’”


“‘看运气咯。’老头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磨过木头,‘有的人,开着开着,就开出去了。有的人嘛……就一直开,油烧干了,也还在雨里。’”


“表叔的心沉了下去:‘您……您说什么?’”


“老头不再回答,只是指了指墙角一个破烂的军用水壶:‘渴了可以喝点,饿了没吃的,将就一晚吧。晚上别出去。’”


“表叔又冷又饿又怕,但也无可奈何。他接过水壶喝了一口,水有一股浓重的铁锈味和土腥气。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听着外面丝毫没有减弱迹象的暴雨声,那声音密集得让人头皮发麻,仿佛全世界只剩下这一种声音。”


“他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又无数次被暴雨的轰鸣惊醒。每次醒来,那雨声都一模一样,没有任何变化,仿佛时间已经静止,只有这永恒的雨在下着。”


“天,终于‘亮’了。之所以打引号,是因为窗外依旧是一片昏黑,雨势丝毫未减,只是透过那沉重的雨幕,能隐约感觉到天光极其微弱的变化。”


“老头已经起来了,正在火塘边烧水,水里煮着几个带着泥的土豆。‘醒了?’他头也不回,‘雨还没走。’”


“表叔冲到门口,推开一条缝。沉重的雨点立刻砸进来,外面的世界依旧是那片混沌的黑暗。绝望感如同冰冷的雨水般灌满他的心脏。”


“他回到屋里,几乎是在哀求老头:‘老师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条路我以前也跑过,从来没遇到过这种雨!’”


“老头沉默地剥着土豆皮,过了好久,才幽幽地说:‘这雨啊,不是天上的雨。’”


“‘不是天上的雨?那是什么?’”


“‘是地上的怨气,是死在这条山涧里的人的眼泪,是山里埋了太久的老矿石流的锈水……谁知道呢?’老头把剥好的土豆递给他一个,‘反正啊,它一旦起来,就不认得了时间,也不认得了路。它罩住了哪里,哪里就是它的地盘。什么时候散?没准儿。’”


“‘那我怎么办?我不能一直困在这里!’”


“‘等。’老头言简意赅,‘或者……闯。’”


“表叔看着窗外那片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雨幕,‘闯’出去的念头让他不寒而栗。但他更害怕永远被困在这里。油箱里的油不多了,食物也有限。”


“他又等了一天一夜。雨,依旧。”


“第二天‘早晨’,表叔做出了决定。他不能坐以待毙。他向老头道谢,尽管老头并没提供什么实质帮助。他检查了车况,咬咬牙,发动了引擎。”


“老头站在屋檐下,浑浊的眼睛看着他,最后说了一句:‘一直朝前开。别回头。无论听到什么,看到什么,别停车,别回头。’”


“表叔重重地点点头,深吸一口气,驾车冲入了那永恒的雨幕之中。”


“接下来的经历,表叔后来极少提及,每次说起都会脸色惨白,浑身发抖。他说那根本不是开车,而是在一片咆哮的、黑暗的混沌里挣扎。雨声是唯一的永恒背景音,巨大到足以摧毁任何其他声音。车灯像两把虚弱短小的匕首,根本无法刺穿深重的黑暗。”


“而在这片混沌中,开始出现‘东西’。”


“有时,眼角的余光会瞥见雨幕里似乎有惨白的、人形的东西一闪而过。有时,会听到引擎声之外,似乎有另一种……拖沓的、沉重的脚步声混在雨声里,紧紧跟在车后。甚至有几次,他仿佛看到前方的路中央,影影绰绰地站着一个人影,但车灯照上去,又什么都没有,只有疯狂的雨刷徒劳地刮擦着玻璃。”


“他想起了老头的话——‘别回头,无论听到什么,看到什么。’”


“他死死盯着前方那一片被雨扭曲的、模糊的视野,双手紧握方向盘,指甲掐进了掌心,脚死死踩着油门,不敢有丝毫松懈。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绕着他的心脏,他知道,只要他稍微犹豫,稍微分神,或者忍不住回头看上一眼,他可能就永远留在这片雨里了。”


“油表指针终于跌到了底。引擎发出一阵无力的嘶吼,开始喘振。绝望再次攫住表叔。就在他以为自己真的要油尽灯枯,永远成为这雨的一部分时……”


“车头猛地一轻!”


“仿佛冲破了一层无形的、粘稠的膜。前方的视野陡然清晰起来!雨声瞬间减弱,变成了普通的哗哗声。虽然还在下雨,但已经是正常的山区暴雨级别,天色也不再是那种令人绝望的墨黑,而是正常的黄昏昏暗!”


“他冲出来了!”


“表叔狂喜地看向后视镜。镜子里,身后那段公路,依旧笼罩在那片诡异的、墨黑的、沉重到不可思议的暴雨之中,仿佛一道清晰的界限,界限之后,是一个完全不同的、被诅咒的世界。而他的车,刚刚从那世界里挣脱出来。”


“他瘫在驾驶座上,浑身都被冷汗湿透,久久无法平静。”


“后来,表叔绕了极远的路才回到家,生了一场大病,几乎丢了半条命。病好后,他再也不肯跑那条线路,甚至不愿意在雨天开车。”


“他说,他永远忘不了那场雨。那场不是来自天上,而是来自‘地下’的雨。那场充满了怨念、眼泪和锈蚀的、永恒的雨。”


“他说,他有时在深夜醒来,听到窗外下着普通的雨,都会惊出一身冷汗,下意识地去听,去分辨……那雨声里,有没有夹杂着另一种沉重的、拖沓的脚步声,或者……某种呼唤他回去的……声音。”


……


范荐的故事结束了。她没有提高声调,但那种被永恒雨幕追逐、困于混沌空间的窒息感,却淋漓尽致地传递出来。


就在她最后一个字落下的瞬间,那盏燃烧了整整一夜,聆听了无数怪谈的蜡烛,火苗最后跳动了一下,吐出一缕细微的青烟,彻底熄灭了。


绝对的黑暗,吞噬了一切。


在这片浓得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宫长志雄的声音缓缓响起,平静无波,却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终结意味:


“雨幕为界,烛火燃尽。今夜的故事,就此终结。”


“感谢诸位的分享。我们……下次再会。”


寂静笼罩了“寂语之间”。只有窗外 perhaps 真实存在的夜风,吹过屋檐,发出细微的、呜咽般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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