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九,重阳佳节,招摇山门大开。
仙、魔、人、鬼纷纷登高上招摇齐聚孤鹜峰。千万年来,孤鹜峰第一次这般热闹非凡。
比武场上,若水身穿银色铠甲,手握无殇冰笛,正对面是栖梧君,他神色肃穆,双拳紧握。
很快,萧木易在魔族簇拥下走进比武场,他着黑色铠甲,手执长枪,威风凛凛。
若水看着他在比武场站定,“本君自认为待你不薄,本想着食魂兽之事一了,就让你统领魔界,没想到将军真是急不可耐。”
“圣君言而无信,又怎能怪末将心急?”萧木易说道:“当初说好了是共谋对付瀛洲,瀛洲已沉,你说要对付食魂兽,食魂兽灭了你是不是还要造福天下苍生啊?末将听说圣君可是答应裴将军事成之后以性命相报,如今看来圣君也是不打算兑现承诺了。”
若水轻嗤,“本君言出必行,只不过多事之秋,迟了些,你们便等不及了,不过也好,既然你们翻脸无情,那就一战见分晓,本君若输了,永不入魔界,这命你也顺便拿了去,就算是本君还给裴将军的了。”
萧木易握紧长枪,随时准备进攻。
若水扫视周围的人,“诸位看客,本君好心提醒一句,离远些,误伤了,招摇可是不负责任的。”
若水紧握无殇笛,长笛化剑,随时准备迎战。
长枪袭来,若水侧身躲闪,萧木易紧接着一个回马枪,若水以长剑相挡,奈何力量悬殊,她被击退数丈远。
还没缓过神,长枪又从面前刺来,若水飞身向上脚踩长枪。
萧木易左手为掌,一掌击出,若水又退后数丈,身后已是界线。
当长枪再次从腰间袭来,她下腰,脚尖用力转到萧木易身后,一剑刺向他后背,眼看就要得手,萧木易回身,一枪刺进若水左肩,再用力往前一捅,几乎刺穿了整个肩膀。
萧木易没有片刻的犹豫,旋转拔出长枪。
若水吞下口中的腥甜,强撑着身体。
萧木易再推出一掌,这一掌用了十成十的功力,若水用无殇剑挡,缓了部分冲击还是被击飞老远倒地不起。
这一次她她终于忍不住口吐鲜血。
刹那间,萧木易出现在她面前,先是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然后蹲下身,以胜利者的姿态俯视若水。
“你输了~”萧木易挑眉,一脸阴险得意。
他一掌击向若水的天灵盖,若水抬手,手背贴着脑门,手心对着萧木易。
萧木易瞬间变了脸色,因为若水的手心用鲜血画着一个符篆,这个符篆可以让人魂魄离体,尤其是食魂兽这种夺了别人的肉身据为己有的。
萧木易怒不可遏,再次出掌,势要取若水性命。
若水以掌相迎,符篆打在萧木易手上。
萧木易的手止不住发抖,随后抱着头,面容扭曲。
若水掌心撑地,比武场上显现出奇奇怪怪的符文,与此同时,青山君等人从四面八方落入比武场周围。
众人不明所以,只看见萧木易倒地不起,而青山君等人齐齐施法,各色光柱在比武场上空汇聚于一点,形成一个彩色的光罩。
萧木易见势不对,痛苦挣扎了片刻便没有动静了,而那张脸也随之发生变化,变成了一张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脸,没有丝毫特色,丢到人群里都不会让人留意。
他不是萧木易,他是食魂兽,真正的萧木易正站在栖梧君身后,密切地关注着比武场的一举一动,也密切地关注着栖梧君的神情变化。
因为若水曾对他说过,栖梧君可能是个变数。
观战的人除了鬼族和极少数修为尚可的人只能看到食魂兽一动不动,以为他已经死了,而他们看不到的是,食魂兽变脸的那一刻便灵魂出窍飘向上空,试图从光柱汇聚处离开,而若水快他一步,画了一个符印打在上空。
食魂兽试图从旁边攻破,可四面八方坚不可摧,牢不可破。
接着冥君使出炼狱之火,整个光罩变成火红,内里温度骤升,像是一个火炉。
食魂兽终于明白自己是上当了,从茶肆开始的一切都是若水的计谋。
一个曾经强大到无与伦比的妖兽被封印了数万年,如果只想苟且偷生的话何必大动干戈?他施计让凡间战火不断,就是为了变强,强到无人能敌就可以为所欲为。
而若水断了他的后路,她早已和冥君达成共识,只要凡间开战,冥君就会让阴差率先将那些魂魄勾回冥府。
所以食魂兽只能吃到些漏网之鱼,它苦心谋划的一切到头来却是一场空,它意识到只要若水活着,它就活不安生,所以它恨透了若水。
此时,萧木易故意在大庭广众之下表达对若水的不满,闹得人尽皆知,就是为了传到食魂兽的耳朵里。
没有人知道食魂兽长什么样子,没有人知道它在哪里,只能用这种法子让它自己找上门来。
食魂兽比他们想象中更加谨慎,他暗中打探虚实,发现萧木易所言非虚,仙魔大战,因若水魔族惨败、死伤无数。
沧海君对萧木易有知遇之恩,七月本为招摇女仙却甘愿留在沧海君身边百余年,若没有男女之意,谁信?
更重要的是沧海君的死跟若水脱不了关系。
所以魔族上上下下对若水不满都是情理之中,更不用说,她为了让魔族大将为她所用夸下海口,以魔君之位作为筹码也就罢了,居然连身家性命都能许诺出去。
事成之后又对此只字不提,是个人都会觉得自己被耍了。
一切看起来都那么合情合理,所以食魂兽找上了萧木易,就在这个时候千羽来传话,让萧木易找个时间去招摇一决胜负,胜者为王。
对此,食魂兽便信了,于是它对萧木易说愿意代为出战,而且它有必胜的把握。
萧木易假意答应叮嘱它一定要赢,并说:“只要本将军登上魔君之位,定少不了你的好处。”
食魂兽心想只要神女死了,天上地下便没人能奈何得了他了,只要它想,对付萧木易简直轻而易举。
于是食魂兽变成萧木易的样子与若水对决。
本是想借刀杀人,没想到这把刀是若水送给它的,想它所想,思它所思,食魂兽的每一步都在若水的算计中。
若水擦了擦嘴角的血渍,“你输了。”
食魂兽强忍住烈火焚身,一双眼紧盯着若水,只要她能出去,他就一定能出去。
可是它好像又猜错了,若水根本就没想出去,她盘腿而坐,气沉丹田,念着冥君教给她的口诀。
食魂兽有些慌了,“你以为你能扛得住炼狱之火?”
见若水没反应,食魂兽终于明白若水的意图,它恼羞成怒,“你以为你熬得过吗?”
若水不搭理他,食魂兽怒极反笑,“我不能活着出去,你以为你能?”
食魂兽豁怒不可遏,一伸手,长枪出现在他手里,他豁出去般把长枪对着若水刺去。
若水睁眼,本就负伤的她勉强躲开。
食魂兽知道自己是栽了,但就算是灰飞烟灭他也要拉若水垫背,于是他强忍住满身不是,势要将若水赶尽杀绝。
若水只守不攻,只退不进,奈何挡不住食魂兽步步紧逼,当长枪刺入后背,若水趴在地上,满身鲜血。
食魂兽拖着长枪靠近,长枪划过地面,留下一道血痕,发出刺耳的声音。
“小公主,你可是神族唯一的后嗣了,六界之内唯一一个还有望飞身上神,重现神族辉煌的人,可惜了,竟为了对付我这么个妖兽,连命都不要了,既然你想要与我同归于尽,那我就成全你,有神女陪葬,我不亏。”
说着食魂兽使出致命一击,若水闭眼,她从一开始就想没活着出去,用她的命换天下安宁,也不亏。
就在千钧一发之时,阵法异动,栖梧君招来噬魂剑闯入阵中,一剑挑起长枪,将若水护在身后。
食魂兽见状,欲从栖梧君的位置离开阵法,刚一转身,舞阳仙子已经在栖梧君的位置上,把阵法补好了。
食魂兽看着栖梧君,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有神女作陪已是难得,没想到又来一个送死的,你可想好了?灰飞烟灭,永世不得超生!”
若水满脸通红,一脸汗水、满身是血地趴在地上,这一幕刺痛了栖梧君的眼。
他做不到,做不到眼睁睁地看着她受尽折磨,做不到眼睁睁地看着她在在他面前烟消云散。
栖梧君握紧噬魂剑,剑身冒着阵阵黑气,他身上也冒着阵阵黑气,眼珠变成了赤红色,他提剑朝食魂兽挥去,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食魂兽死了,若水才能安心活着。
双方交战,势不可挡,连阵法都被震得晃动,守阵的七人使出浑身解数加固阵法。
你一枪,我一剑,谁也讨不了便宜,谁也吃不了大亏,不知道僵持了多久,被炼火煎熬了多时,双方战力都大不如先前,尤其是栖梧君,他的魂魄零碎不全,在这种炼魂的阵法中毫无抵抗之力。
他看向若水,若水也看着他,嘴巴微动,好像是在叫“苏木。”
日落时分,食魂兽终于耗尽了力气,它不再做无谓的挣扎,任由烈火焚身。
栖梧君把若水抱在怀里,紧紧地抱着,仿佛一松手就再也抱不住了。
“为什么要进来?”若水虚弱的问道。
“为你而生,是我的宿命。”
若水闭眼,一滴泪从眼角滑落。
食魂兽正在被慢慢炼化,栖梧君和若水也在阵法的攻击下灵魂被迫出窍,不同的是若水灵魂完整,而栖梧君,灵魂离体便散了。
若水伸手想要抓住些什么,却什么也抓不住。
天黑了又亮,亮了又黑。
七星锁魂阵持续了整整三日,守阵之人换下去又换上来。
食魂兽的灵魂消失了,栖梧君的魂魄散了,撤阵之时,只有若水还剩一缕残魂重回肉身。
她睁不开眼,只听见嘈杂的声音,忍不住溢出两行清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