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卜杏嵂几乎是在半梦半醒的惊悸中度过的。每一次勉强阖眼，那冰冷的铁架、锋利的刀刃、以及背部被强行撑开的恐怖触感就会碎片化地闪现，让她一次次惊醒，冷汗涔涔。
天光微亮时，她终于放弃了睡眠，顶着两个浓重的黑眼圈和一脸魂飞魄散的憔悴爬了起来。镜子里的自己，额头的键盘印似乎更青了，手腕的绷带也有些松散，再加上这彻夜未眠的惨淡气色，活脱脱刚从某个恐怖片现场逃亡出来的幸存者——还是那种活不过片头十分钟的。
她用冷水反复冲了脸，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但梦里那种被当成牲口处理的感觉依旧挥之不去，甚至让她对早餐产生了严重的心理障碍。最后只勉强灌下去半杯凉白开。
浑浑噩噩地挤上早高峰的地铁，周遭拥挤的人群和混杂的气味让她更加不适，胃里那点水都在翻腾。她死死抓着扶手，闭着眼，努力屏蔽掉那些因为拥挤而产生的、令人不快的肢体接触——每一次触碰都让她下意识地联想到梦里被束缚的感觉。
好不容易捱到公司，踏进“灵境互动”办公室的那一瞬间，她几乎有种虚脱般的 relief。至少这里……虽然也充满危机，但大概率不会有人真的把她捆起来做成烤全羊。
然而，这短暂的安全感在她走到自己工位前就彻底粉碎了。
她的桌子上，赫然放着一个与周围办公环境格格不入的东西——一个硕大的、印着某知名烤肉连锁店Logo的硬纸袋。袋子鼓鼓囊囊，散发着一种……浓郁的、混合着某种酱料和肉类的气息。
卜杏嵂的心脏猛地一缩，昨晚的噩梦场景再次不受控制地涌入脑海：铁架、刀刃、被展开的身体、烤架……
她僵在原地，手指微微发抖，不敢去碰那个袋子。
“哟，避雷针姐，来了？”陈瞳活力四射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她举着手机就凑了过来，“快看！你家江哥今天居然人性发现，给大家带了早餐！说是那家超火的网红烤肉店的特色早餐套餐‘猛男全餐’！每人都有份哦！”
卜杏嵂：“！！！”
猛男……全餐？！
这四个字像是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潘多拉魔盒！她感觉自己喉咙发紧，梦里的那种窒息感又回来了！
江临会好心给大家带早餐？还是烤肉店的“全餐”？这比《巨蛙》的剧情还要惊悚！
果然，下一秒，江临的声音就从主程办公室门口冷淡地飘来，他手里也拿着一份同样的纸袋，正慢条斯理地拿出一个夹满了厚实肉排的汉堡：
“纠正一下，是‘测（避）试（雷）用（针）特（专）供（项）餐’。”他咬了一口汉堡，目光扫过卜杏嵂惨白的脸，语气平淡无波，“补充优质蛋白，有助于提高抗压能力和……耐受力。毕竟，不是谁都能在经历‘跨文化冲突’和‘餐饮业风险对冲’后，还能保持工作效率的。”
他顿了顿，像是忽然想起什么，补充道：“哦，对了，你那份我特意备注了……多加酱料。”
卜杏嵂感觉眼前一阵发黑。她看着那个散发着浓烈肉香和酱味的纸袋，仿佛看到的不是早餐，而是自己梦里的最终归宿。
“多、多加酱料……”她声音干涩地重复着，胃里一阵剧烈的翻涌。
“是啊是啊！”陈瞳兴奋地插嘴，镜头已经对准了那个纸袋和卜杏嵂的反应，“杏嵂姐快打开看看！江哥说里面有个招牌烤羊排堡！可香了！他还说吃这个能补充‘骨气’，对抗‘无效存在’！”
烤……羊……排……堡……
“咯”的一声，卜杏嵂似乎听到了自己某根神经崩断的声音。
她猛地后退一步，捂住嘴，强烈的恶心感直冲喉咙。她再也忍不住了，转身跌跌撞撞地冲向卫生间！
身后还传来陈瞳疑惑的声音：“诶？杏嵂姐你怎么了？感动吐了？” 以及江临似乎带着一丝了然（或者说恶劣趣味）的平静点评：“看来‘耐受力’参数还需进一步调试。或者，她对羊肉过敏？这个新发现可以加入‘避雷针’体质补充说明。”
卫生间里，卜杏嵂对着洗手池干呕了半天，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生理性的泪水模糊了视线。冰凉的水拍在脸上，也无法驱散那从梦里延伸到现实、无孔不入的荒诞恐怖。
她抬起头，看着镜子里那个狼狈不堪、眼带惊恐的自己，恍惚间仿佛看到一根无形的铁钎，正从她的背后缓缓穿过。
这个班，真的是上不下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