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馨得把三个鼓鼓囊囊的超市购物袋扔在遮阳伞下的沙地上,激起一小片沙尘。
“自己挑。”她抹了把额头的汗,声音被海风吹得有点散。袋子里是花花绿绿的泳衣,新的,吊牌都没剪。
高询蹲下来,冷静地翻找,拎出一件简洁的深蓝色连体泳衣。卢绘也凑过来,沉稳地选了一件运动背心款式的黑色泳衣。宁有缘怯怯地伸着手,在几件保守的裙式泳衣间犹豫不决。苏洛没动,抱着手臂站在稍远处,冰冷的目光扫过喧闹的海面,最后落在赖馨得脚边的袋子上,似乎在等别人挑剩。
赖馨得没管她们,自己从袋底扯出一件荧光橙的比基尼,布料少得可怜。她动作利落地脱掉身上的宽大T恤和热裤,露出被阳光晒成小麦色的紧实肌肤和流畅的肌肉线条,毫不避讳地把那点荧光橙往身上套。系带在她灵巧的手指下迅速绑好。
“秦筝,”她头也不抬地喊了一声,“你的。” 她从另一个袋子里扯出一件高腰、腹部有特殊加固设计的黑色连体泳衣,朝着沙滩椅的方向扔了过去。
沙滩椅上,秦筝靠坐着,左手习惯性地隔着薄薄的防晒衣虚按在小腹。那件特殊的泳衣落在她腿边。她垂眼看了看,没动,目光投向更远处翻涌的白浪。防晒衣下,摘除脾脏后留下的那道长长的、狰狞的疤痕轮廓隐约可见。
“慕梦。”赖馨得又喊,把一件印着小碎花的保守分体泳衣抛给旁边局促不安的女孩。
慕梦手忙脚乱地接住,脸有点红,目光却不由自主地瞟向不远处沙滩上那个孤零零的身影——陆晚柠独自坐在一把大遮阳伞的阴影边缘,离喧闹的海水很远。她穿着长袖的防晒衣和长裤,把身体裹得严严实实,只有帽檐下露出一点苍白的下巴。右臂无力地垂在身侧,左手搁在膝盖上。她看着远处玩水的人,眼神平静,没什么波澜,像一尊安静的雕塑。
赖馨得也顺着慕梦的目光看了一眼陆晚柠,没说话,只是弯腰从最后一个袋子里拿出一件长袖的、带防晒涂层的连体泳衣,款式保守但面料考究。她走过去,把泳衣放在陆晚柠旁边的沙滩上。
“给你的。”赖馨得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像在陈述事实,“下不了水,边上坐着也晒不死你。”
陆晚柠的目光从海面收回来,落在腿边那件质地柔软的泳衣上。她没看赖馨得,也没道谢,只是极其轻微地点了下头,左手摸索着,把泳衣往自己这边拢了拢。动作有些迟缓。
赖馨得不再看她,转身冲向大海,荧光橙的身影像一道跳跃的火苗,瞬间被涌上来的浪花吞没。高询、卢绘也相继下了水。宁有缘抱着泳圈,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往浅水区挪。苏洛终于动了,选了一件纯黑色的比基尼,面无表情地走向海水。
慕梦抱着那件小碎花泳衣,犹豫了一下,还是朝着陆晚柠的方向挪了几步,声音很轻:“晚柠姐…要不…我帮你换上?海边…风大…”
陆晚柠抬起眼,帽檐下的目光落在慕梦脸上,没什么情绪,只是摇了摇头,声音不高但清晰:“不用。你…去玩。” 她说完,目光又投向了大海,看着赖馨得那点荧光橙在浪花里浮沉。
慕梦踌躇了一下,最终还是抱着泳衣跑向了浅水区,加入宁有缘。
秦筝依旧坐在沙滩椅上,腿边放着那件特制的泳衣。她看着海面,看着伙伴们在浪花里的身影,虚按在小腹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了一下,指节微微泛白。那道隐藏在衣物下的疤痕,仿佛在烈日下隐隐作痛,提醒着她与那片冰凉海水的距离。
不远处的另一片沙滩。
细沙被午后的阳光晒得滚烫。霍律大大咧咧地坐在沙滩巾上,一条腿曲起,另一条腿随意伸直。她身边放着一个撕开的大号薯片袋,但她手里捏着的却是几根金黄的薯条。每当有洁白的海鸥低空盘旋掠过,发出清亮的鸣叫,她就眼疾手快地扬起手臂,把薯条抛向空中。
“接着!”她声音洪亮,带着点孩子气的兴奋。
海鸥灵巧地俯冲,精准地叼住坠落的薯条,翅膀扇动带起细小的沙粒。
麦迎就坐在她旁边,膝盖上横放着一把深棕色的古典吉他。阳光洒在光滑的木质面板上,泛着温润的光泽。她的手指修长,轻轻拨动着尼龙琴弦,舒缓、带着点慵懒的旋律流淌出来,像海浪温柔地拍打沙滩,与海鸥的鸣叫、游客的嬉笑声奇异地融合在一起。她弹得很专注,偶尔抬眼看看霍律逗弄海鸥的侧影,沉静的眼底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更远一点的地方,两把并排的遮阳伞下。
方优灵抱膝坐着,下巴搁在膝盖上,目光穿过晃动的热浪,落在霍律和麦迎的方向。她穿着一条素色的沙滩裙,长发被海风吹得有些凌乱,脸上带着一丝困惑和探究。
“梨衣,”她微微侧过头,声音放得很轻,几乎被海浪声淹没,但旁边的梅川梨衣还是听到了,“你看霍律……是不是有点不一样了?” 她的视线紧紧追随着又一次成功用薯条引来海鸥、正笑得有点得意的霍律。
梅川梨衣盘腿坐在沙滩巾上,正往手臂上涂防晒霜。她闻言停下动作,顺着方优灵的视线望过去。开朗的脸上也浮现出同样的疑惑和思索。她看着霍律毫无形象地大笑,看着麦迎在她身边安静地弹琴,看着那和谐得近乎陌生的画面。
“是啊,”梅川梨衣的声音也放轻了,带着点回忆的恍惚,“感觉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了。想起之前跟他做队友的时候……” 她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还是冷酷无情的,现在感觉……” 她看着霍律又一次把薯条抛向空中,看着那瞬间迸发的、毫无阴霾的笑容,摇了摇头,带着点不可思议的感叹,“不知道为什么发生了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