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尘埃落定·暗流未平
养心殿前的广场上,硝烟弥漫,血腥气混合着冬夜的寒意,刺鼻而冰冷。叛军的投降如同潮水般蔓延开来,兵刃丢弃在地的叮当声和求饶声取代了喊杀声。高崇和太子被五花大绑,押跪在地,面如死灰,再无半分之前的猖狂。皇帝的影卫和澈王的军队迅速接管现场,清点俘虏,扑灭零星火点,动作高效而有序。
轩辕澈强撑着站立,体内的内力正如潮水般迅速退去,带来一阵阵难以忍受的虚脱和剧痛,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脸色在火把映照下苍白得吓人。但他腰背依旧挺得笔直,目光锐利地扫视全场,维持着王爷的威仪,直到确认局势已被完全控制。
就在这时,一阵环佩轻响伴随着压抑的哭闹声传来。老太监赵德海带着一众侍卫,几乎是“请”着太后林氏走了过来。太后发髻微散,凤袍略显凌乱,保养得宜的脸上此刻写满了惊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她试图维持太后的尊严,但微微颤抖的手指暴露了她内心的惊涛骇浪。身后还跟着被解救出来、惊魂未定的秀珠之弟。
“皇帝!你这是何意?深夜将哀家带来此处,成何体统!”太后先发制人,企图以身份压人,目光扫过被擒的高崇和太子时,瞳孔猛地一缩,心沉到了谷底。
轩辕弘面无表情,眼神冰冷如铁,他并未直接回答太后,而是看向被苏芷晴押着的秀珠:“把你刚才对王妃说的话,再说一遍。”
秀珠早已吓破了胆,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涕泪横流,磕头如捣蒜:“陛下饶命!陛下饶命!是太后娘娘!是太后娘娘用奴婢弟弟的性命威胁,让奴婢在陛下薰香中下‘梦魂散’!奴婢罪该万死!求陛下饶奴婢弟弟一命!”她语无伦次,却将太后的罪行交代得清清楚楚。
南宫昭适时地将那枚未燃尽的毒香丸呈上:“陛下,物证在此。经臣妾查验,确是梦魂散无疑。”
人证物证俱在,太后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身体晃了晃,若非身旁宫女扶着,几乎要栽倒在地。她指着秀珠和南宫昭,尖声道:“诬蔑!这是诬蔑!皇帝!是澈王妃!一定是她勾结这贱婢诬陷哀家!她来历不明,心机深沉……”
“母后!”轩辕弘猛地打断她,声音沉痛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事到如今,您还要执迷不悟吗?高崇与太子谋逆,人赃并获!您深居后宫,竟行此魇镇毒害之事!您太让朕失望了!”他这话看似痛心,实则已将太后的罪名钉死,并且刻意将“魇镇毒害”与“谋逆”分开,保留了最后一丝皇家体面,却也彻底断绝了太后的后路。
太后看着儿子那冰冷彻骨的眼神,又看看周围虎视眈眈的侍卫和跪了一地的叛军,终于明白大势已去,所有的狡辩都已苍白无力。她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瘫软下去,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呜咽,老泪纵横,不知是悔恨还是恐惧。
轩辕弘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已只剩下帝王的冷酷决断:“太后林氏,言行无状,深受邪祟侵扰,即日起移居西苑冷宫静养,非诏不得出,任何人不得探视!高崇、轩辕琪,谋逆作乱,罪不容诛,押入天牢,严加看管,等候发落!其余叛党,依律论处!”
“陛下圣明!”众人齐声高呼。
太后被无声地带走,高崇和太子如同死狗般被拖了下去,一场惊天动地的宫变,似乎就此尘埃落定。
轩辕弘处理完这一切,目光终于再次落到轩辕澈和南宫昭身上。他缓步走下台阶,来到两人面前。
“皇弟,伤势如何?”他看向轩辕澈,语气带着关切,但目光深处却是一片探究的冷静。轩辕澈此刻的脸色实在算不上好,呼吸也明显比平时粗重。
“劳皇兄挂心,臣弟……还撑得住。”轩辕澈咬牙稳住身形,尽量让声音平稳,但微微颤抖的指尖却逃不过轩辕弘的眼睛。
“此次多亏皇弟与弟妹力挽狂澜,否则后果不堪设想。”轩辕弘的目光又转向南宫昭,带着审视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弟妹深谙医术,机敏过人,更是功不可没。只是……朕甚为好奇,弟妹是如何提前知晓太后阴谋,又是如何能将重伤的皇弟……”他话未说尽,但其中的怀疑和试探已然明了。
南宫昭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恰到好处的后怕与恭顺,微微福礼:“陛下谬赞。臣妾不过是因为王爷重伤,心中焦虑,日夜翻阅医书,偶然在一本古籍中看到过‘梦魂散’的记载,其气味虽淡,但与陛下常用的龙涎香混合时,会产生一丝极细微的酸味。今日臣妾在殿外等候时,似乎嗅到了些许异常,心中不安,才贸然闯入查看,幸得苏姑娘相助,及时制止了秀珠,方能侥幸立功。至于王爷……”
她看向轩辕澈,眼中适时泛起泪光,演技浑然天成,“王爷重伤是真,幸得一位云游的神医恰好途经王府,施以援手,又用了虎狼之药强行激发王爷潜能,方能支撑王爷前来救驾。只是药效过后,恐伤及根本,需长时间静养。”她将一切推给莫须有的“古籍”和“云游神医”,既解释了自己的未卜先知和医术,也圆了轩辕澈突然出现又明显后继乏力的状态,真假参半,让人难以深究。
轩辕弘目光闪烁,显然并未全信,但此刻南宫昭刚立下大功,轩辕澈也确实一副重伤未愈的样子,他也不好过于逼问,只得暂时按下疑虑,朗声道:“无论如何,你二人护驾有功,乃社稷之幸!传朕旨意,澈王轩辕澈加封一等忠勇亲王,赐双俸,京郊皇庄两座!澈王妃南宫昭,聪慧敏睿,救驾有功,赐一品诰命夫人称号,赏东海明珠一斛,黄金千两!”
“谢陛下隆恩!”轩辕澈和南宫昭同时行礼谢恩。
然而,就在轩辕澈弯腰的瞬间,那强行提着的最后一口气终于耗尽,药效的反噬如同决堤洪水般汹涌而来,眼前猛地一黑,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栽去!
“王爷!”南宫昭脸色骤变,惊呼一声,眼疾手快地一把扶住他倒下的身躯。
入手处一片冰凉,他的重量几乎全部压在了她的身上,呼吸微弱,已然彻底昏迷过去。
“皇弟!”轩辕弘也是吃了一惊,上前一步。
“陛下,王爷伤势复发,恕臣妾先行告退!”南宫昭此刻也顾不得礼仪,语气急促,带着不容错辨的焦急和担忧。她半抱半扶着轩辕澈,冲苏芷晴使了个眼色。
苏芷晴立刻上前帮忙,两人合力,也顾不上什么仪态,几乎是架着轩辕澈,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快步朝着澈王府马车停靠的方向而去。
轩辕弘看着他们匆忙离去的背影,尤其是南宫昭那瞬间失却所有冷静、只剩下全然的惊慌与心疼的侧脸,目光幽深难辨。他站在原地,久久未动。
“陛下,此处风大,您也受惊了,请回殿休息吧。”赵德海上前轻声劝道。
轩辕弘缓缓吐出一口气,点了点头,转身走向养心殿。一场大乱初定,留下的却是更多需要清理的残局和需要权衡的心思。澈王夫妇……今日展现出的能量和默契,远超他的预料。尤其是那位澈王妃……
而另一边,马车以最快的速度驶回澈王府。车厢内,南宫昭紧紧抱着昏迷不醒的轩辕澈,手指搭在他的腕脉上,感受着那再次变得紊乱虚弱的脉搏,心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又疼又慌。
她不断催促着车夫,一边迅速从袖中取出银针,刺入他几处大穴,先护住他心脉不绝。
“快点!再快点!”她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回到王府,下人早已得到消息备好一切。南宫昭拒绝了所有人的帮忙,亲自将轩辕澈抱回密室床榻上——她的内力支撑这点重量绰绰有余。
屏退左右,密室内只剩下他们两人。
她迅速脱去他的外袍,再次仔细检查他的伤势。肩胛处的伤口因方才的打斗又有崩裂,渗出血迹。内息更是糟糕透顶,比之前更加枯竭混乱,经脉因霸道药效的反噬而受损严重。
南宫昭眼圈泛红,不敢有丝毫耽搁。她取出最好的金疮药重新为他包扎伤口,又拿出自己珍藏的、以多种珍稀灵草调配的固本培元药液,小心地喂他服下。
接着,她再次运转《九幽噬星诀》,将精纯而温和的内力缓缓渡入他体内,如同最耐心的织工,一点点梳理修复着他受损严重的经脉。这个过程极其耗费心神和内力,汗水很快浸湿了她的衣衫,脸色也逐渐变得苍白,但她眼神专注,没有丝毫放弃的意思。
时间一点点流逝,窗外天色渐渐泛白。
当轩辕澈的脉象终于再次趋于平稳,虽然依旧虚弱,但至少脱离了性命之危时,南宫昭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身体一软,差点虚脱在床边。
她靠在床沿,疲惫地闭上眼睛,缓了好一会儿,才重新睁开。看着轩辕澈依旧昏迷但呼吸已然平稳的睡颜,她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他紧蹙的眉头,仿佛想抚平那即使在昏迷中也不曾散去的痛楚和疲惫。
“真是个……傻子……”她低声喃喃,声音沙哑,带着无尽的后怕和一种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
为何要为她挡箭?为何要如此信任她?为何要拼着根基受损的风险服下那虎狼之药?
这些问题盘旋在她心头,却找不到答案,只让心口那陌生的、酸涩又温软的情绪越发汹涌。
她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守着他,直到天际完全大亮,第一缕晨曦透过密室细微的缝隙,投射在两人身上。
新的一天已经开始,昨夜的腥风血雨仿佛一场噩梦。但所有人都知道,有些东西,已经彻底改变。
朝堂的格局,权力的平衡,还有……他们之间,那再也无法忽略、无法退回原点的牵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