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从邓雪的这段电话中程浩了解到了三个信息:首先邓雪和邓成是知道他这个病的，而把他和小诺瞒着。其次，邓雪并不是去进修，而是抗疫，所以还要三天才能到长沙。再次，邓雪现在过得很不好。可是她为什么这样瞒着他，是在害怕什么吗？她还有其他事瞒着他吗？
他终于明白邓雪为什么没有给他打过视频电话，也知道了他问张枫邓雪的近况时张枫为什么不愿多言。他感到迷团一个个揭开，包括他最在意的那两件事也会在邓雪出现的时刻知晓。
人生啊，真是让人不省心。
病房里，小诺正在给邓成削苹果，她的手小巧而精致，青色的筋脉清晰可见，脸色微微发白，清澈的大眼睛宛如宝石镶嵌在脸上。邓成斜躺在床上，静静的，房间的电视机也没有打开。程浩走进房间，随手关好门。
“你早就知道了？”程浩问。
邓成刹那间的就明白他说的是哪件事:“是的。”
小诺很惊讶，没想到让她最担心的事是这个结果。同时，她的眼泪再次控制不住颗颗滑落。
“现在你什么都不要想，什么也不要做。”程浩安慰道，“这个病难治，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希望你能挺住，别悲观。”
“放心，这些我都知道。”邓成看见小诺的肩膀耸动了一下，他握住她的手，“也许没有期待中的坚强，但从小就没有父亲，我姐就教导我没有人替你遮风挡雨，自己就化作伞和根，撑起天空扎进土里。”
程浩终于看到邓成向他敞开心扉，也感到小诺与邓成的心贴得更近了。
他点点头，告诉邓成：“今天晚上你的腿动手术，你姐大后天应该会来。”
17
时光的指针滑过四月的最后一天，五月份在等待中如期到来。清晨的阳光投射大地，清风吹拂路人的脸庞，鸟儿欢叫，花枝招展。程浩觉得元气满满，呼吸着空气中的芬芳。今天是劳动节，苏璐璐和他的女儿们昨晚就去了凤凰古城，他留在长沙。“公司差不多全体放假了，领导要我留下值班——后期维护部命运之殇！”这是事实，也是藉口——终于到了和邓雪相见的日子。
邓雪昨晚的夜班，八点下班，九点从耒阳出发，到长沙应该是下午两点的样子。程浩上午在公司安排工作，和助手点外卖解决了中餐，交代一声，便开车前往高铁站。
邓雪怕他忙，不要他接。时代不同了，有滴滴有出租有高德地图有位置有导航，手机在手，天下可走，但程浩非得去接。“二十年没有见面，”他郑重其事，“这是仪式感！”
高铁接客区，程浩严阵以待，目光灼灼地盯着出囗处。终于一个熟悉又模糊的身影出现，他靠近过去。
“邓雪！”程浩轻呼。他已经不敢完全确认。若不是从走路的姿态判断，在马路上相逢相信会擦肩而过。
“伟。”邓雪回应，她笑颜如花，眼波流转中程浩记起她往昔神采。
他不知道拥抱会不会唐突，迟疑了0.3秒换成了握手。邓雪伸出手，两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那一刻，有什么东西在两只手之间从对方身体流进彼此，程浩甚至可以感觉到其实质。
开车行驶在高铁站到一医院的绕城高速上，程浩一直播放的是赵雷的《八十年代的歌》，这歌的神奇之处在于，它的曲调像又不完全像一首八十年代的歌，仿佛听过又没听过，有故事有情节又模糊又飘渺。
“很高兴再次见到你。”程浩由衷地发出微笑。他欣赏着邓雪的侧颜，发现她比以前白了，而胸部依旧坚挺高耸。
“该怎么说呢，”邓雪嫣然笑着，嘴角的弧线禁不住地拉大，脸也红红的，像熟透了的水蜜桃，“我也特别高兴。”如果邓成没病，他也肯定是要来接她的；而她也不可能不告诉邓成她来了，那样太没良心了。可是，那样就不是两个人独处了，心底间洋溢的快乐也要大打折扣。
“你变了好多。”程浩手握方向盘，把车开得不紧不慢，“又好像什么都没变！”
“你变胖了，”邓雪眼神闪烁，也在扫视他，“果然到中年是会发福的。不过，这也证明你生活条件好。”
“以前140斤，现在160斤，胖了不止一点。都是吃的。”程浩猛一拍脑袋：“对了，你吃过饭了没有？高铁上有吃的吗？”
“谢谢你！”邓雪轻声说：“已经吃过了。”
“那等下我们去喝杯咖啡？”程浩提议。
“你安排吧。”邓雪的声音喃喃如梦呓，“都听你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