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锋芒初试与冰冷墙壁
星耀战队的基地食堂宽敞明亮，自助餐式的长桌上摆满了琳琅满目的食物，从营养均衡的健身餐到满足年轻人味蕾的炸鸡披萨，一应俱全。但这顿欢迎新队友的午餐，气氛却算不上多热烈。
夏辰端着餐盘，眼神不受控制地瞟向坐在长桌主位上的凌曜。
凌曜坐姿笔挺，即使吃饭也透着一种严谨。他餐盘里的食物搭配得极其科学：优质蛋白质，少量复合碳水，大量蔬菜。他吃得慢而专注，几乎不参与桌上其他人的闲聊。
“Spark，别光看啊，吃吃吃，咱们基地阿姨手艺可是一绝！”上单选手老猫是个胖乎乎的和气大哥，主动给夏辰夹了个鸡腿，“特别是这个炸鸡腿，限量供应，来晚了可就没了！”
“谢谢猫哥！”夏辰连忙道谢，咬了一口，外酥里嫩，确实美味。但他更多的注意力还是在对面的凌曜身上。
他尝试着找话题，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雀跃：“凌神，我看了你去年全球总决赛的那场【虚空行者】，最后一波绕后秒掉对方双C的操作，真的太神了！我复盘了好多遍！”
凌曜抬眸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平静无波，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随后又低下头继续用餐，仿佛那惊天动地的操作不过是寻常一顿饭。
夏辰满腔的热情像是被细针戳了一下，微微泄气。
旁边的ADC小飞偷笑，压低声音对夏辰说：“别介意，凌队就这样。吃饭时候不喜欢谈比赛，尤其是输了的比赛。”他顿了顿，补充道，“而且，你提的好像是半决赛，我们最后没进决赛。”
夏辰：“……”他顿时有点懊恼，马屁好像拍到了马腿上。
辅助阿木笑着打圆场：“Spark也是无心嘛。对了Spark，你韩服账号多少分？最近排名怎么样？”
话题被引开，夏辰稍稍松了口气，但心里那点小失落却挥之不去。他能感觉到凌曜周身那堵无形的墙，厚实，冰冷，将他所有试图靠近的触角都毫不留情地挡了回去。
这就是顶级选手的气场吗？还是……只是单纯不待见他这个新人？
下午，训练赛如期而至。
夏辰提前半小时就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外设早已调试到最佳状态。他深吸一口气，感受着指尖贴在机械键盘上的微凉触感，心跳有些快。这是他在星耀的第一场训练赛，对手是联赛中游的队伍“冰川战队”，但即便如此，他也绝不能掉以轻心。更重要的是，这是他在凌曜面前证明自己的第一次机会。
凌曜坐在打野位，戴上了耳机，侧脸线条冷硬。他调试着鼠标DPI，语气平淡地开始布置：“今天训练赛主要试验一下中野前期的联动节奏。Spark，你拿到对线强势英雄时，注意我的入侵信号，我需要你第一时间给予支援，形成人数差。如果拿到发育英雄，则以稳住线权为主，我会尽量帮你反蹲……”
他的语速不快，条理清晰，每一个指令都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夏辰认真听着，连连点头：“明白，凌神！”
第一局训练赛开始。
BP（禁选英雄）阶段，教练站在身后，根据对方的选择，给夏辰拿到了他极其擅长的刺客型英雄【影焰刺客·劫】（代指英雄）。
“劫？”凌曜微微蹙眉，“对面控制比较多，注意进场时机。”
“放心凌神！我能操作！”夏辰信心满满。
游戏加载完毕，进入召唤师峡谷。
初期对线，夏辰立刻展现出了他惊人的个人能力。极致的走位躲技能，精准的Q技能【影奥义！诸刃】消耗，将对面的中单【风暴之灵】（代指英雄）压得喘不过气，三分钟不到就打出了血量优势。
“Nice！”下路的小飞忍不住赞了一句。
凌曜标记了一下对方的上半野区：“Spark，压线，跟我进他们红区。”
“来了！”夏辰迅速清完兵线，毫不犹豫地跟着凌曜的【虚空掠夺者·卡兹克】（代指英雄）往对方野区钻。
然而，就在他们进入草丛，即将碰到对方打野时，夏辰的劫下意识的一个眼位插在了偏深处的草丛，这个眼位更多的是为了极限距离获取信息，却瞬间暴露了他们的位置。
对方打野警觉，立刻后撤，同时中单也包抄过来。
凌曜当机立断：“撤。”
第一次入侵无功而返。
“眼位深了。”凌曜的声音透过耳机传来，听不出情绪，但夏辰心里却咯噔一下。
“我的我的，我想看得更清楚点……”夏辰连忙道歉。
“不需要。我的计算里，那个时间点他大概率在那个位置，你的眼位反而打草惊蛇。”凌曜的声音依旧平淡，“下次跟紧我的节奏，我让你插眼再插。”
“……哦，好。”夏辰抿了抿唇。
比赛继续进行到第六分钟，凌曜的螳螂再次标记了中路：“Spark，他闪现还没好，能杀。”
说完，他已经从侧面河道草丛走了出来。
夏辰的劫此刻血量占优，杀心顿起。他手指翻飞，操作拉满，W技能【影奥义！分身】接近，E技能【影奥义！鬼斩】减速，挂上点燃！一套操作行云流水，极具观赏性。
然而，就在他本体即将打出最后一下普攻收掉人头时，凌曜的螳螂已经利用进化后的W技能【虚空突刺】远程收掉了残血的人头。
First Blood！
一血诞生，但却是凌曜拿到的。
夏辰愣了一下，下意识脱口而出：“凌神，这个人头我必杀的……”
“我知道。”凌曜的声音没有任何波动，操控着螳螂冷静后撤，避开对方支援过来的打野，“但我的技能伤害足够确保击杀，并且效率更高，风险更低。你的技能可以留着应对后续可能发生的战斗。比赛中，确保击杀优先级高于个人表现。”
夏辰看着自己黑白掉的屏幕（对方打野赶到，他因为所有技能都在杀人时交掉而被换掉），又看了看凌曜螳螂潇洒离开的背影，心里那股别扭劲又上来了。
他知道凌曜说的有道理，职业比赛讲究的是团队收益最大化。但是……那种对线压制、单杀对手的快感，不正是中单的魅力所在吗？而且他明明可以操作成功的……
接下来的训练赛，这种微妙的“不同步”感时不时发生。
凌曜的指挥精准而高效，但往往偏向保守和绝对理智，像一台精密的机器，每一步都计算好了最优解。
而夏辰的打法则充满了天才选手的灵性和冒险精神，他渴望操作，渴望秀，渴望用极致的个人能力打开局面。
一次小龙团战前，凌曜标记信号：“集合，占视野，等他们先手。”
夏辰的劫却通过一个极其刁钻的视野阴影，发现了对方落单的ADC。机会转瞬即逝！
“我能秒AD！”夏辰喊了一声，手指已经动了。
WRE连招！暗影交错，劫的身影如同鬼魅般突进，手起刀落！对方ADC甚至没反应过来，屏幕就灰了！
“漂亮！”队内语音里响起队友的惊呼。
但与此同时，因为夏辰的突然先手，阵型被拉扯，对方剩余四人立刻集火位置有些脱节的夏辰。虽然夏辰换掉了ADC，自己也被瞬间融化。
凌曜的螳螂不得不提前进场收割，虽然最终打成了3换4，勉强赢了团战，拿到了小龙，但过程远比预想的惊险。
“Spark，”凌曜的声音沉了几分，“团战前，我的指令是集合，等待。”
夏辰看着自己黑白屏幕上的战绩，听着凌曜明显带着不悦的语气，那股因为精彩操作而带来的兴奋瞬间冷却，取而代之的是委屈和不忿。
“我找到了机会，秒掉了他们最核心的输出点……”他试图解释。
“你的行为风险极高。如果秒不掉，或者被对方反控，这波团战我们会直接溃败，丢龙甚至被一波。”凌曜打断他，语气冰冷，“团队游戏，服从指挥是第一要素。个人主义，要建立在绝对的成功率和团队允许的基础上。”
“可我成功了……”夏辰小声反驳，手指紧紧攥着鼠标。
“一次成功不代表次次成功。训练赛可以试错，但正式比赛，没有那么多如果。”凌曜的声音没有丝毫松动，“下次，没有我的明确指令，不要擅自行动。”
“……知道了。”夏辰低下头，感觉胸口闷得厉害。
训练室的气氛一时间有些凝滞。
其他队友都不敢大声说话，默默操作着自己的英雄。
接下来的对局，夏辰明显沉默了很多。他不再主动说话，只是机械地执行着凌曜的指令，虽然操作依旧在线，但那股灵动的锋芒仿佛被套上了一层无形的枷锁。
训练赛最终2：1赢了，但赢得并不轻松。
结束后，凌曜一言不发地开始调取比赛录像，重点复盘几次中野联动的节点。
夏辰坐在旁边，看着屏幕上回放着自己那些被指责的“冒进”操作，嘴唇抿得发白。
“……这里，眼位问题。”
“……这里，伤害计算冗余。”
“……这里，沟通缺失，擅自行动。”
凌曜的声音冷静得像手术刀，精准地剖开夏辰的每一个“失误”。
夏辰终于忍不住了。
“凌神！”他抬起头，眼睛因为憋屈而有些发红，“我只是想打好，想尽快建立优势！我的打法也许激进，但这不是错误！在次级联赛，我就是这样带领队伍赢比赛的！”
凌曜停下操作，转过头看他。
训练室的灯光在他深邃的眼底投下淡淡的阴影，他的目光锐利如鹰，带着一种审视的压力。
“这里不是次级联赛。”他开口，声音不高，却字字砸在夏辰心上，“你的对手更强，更会抓失误。你的队友也不同。星耀不需要个人英雄主义式的‘带领’，我们需要的是五个能精密咬合、同步运转的齿轮。”
他顿了顿，看着夏辰倔强又受伤的眼神，语气似乎放缓了一丝，但内容依旧冰冷。
“想成为星耀需要的中单，你要学的第一课，就是忘记你过去的所有习惯。”
“听从指挥，融入体系。”
“否则，”凌曜的目光扫过夏辰微微颤抖的手，“即使你是天才，在这里，也只会是下一个被淘汰的‘火花’（Spark）。”
这句话像一盆冰水，从夏辰头顶浇下，让他瞬间透心凉。
所有的热情、崇拜、证明自己的渴望，在这一刻仿佛都成了一个笑话。
原来在凌曜眼里，他引以为傲的天赋和打法，竟然如此……不值一提，甚至是一种需要被彻底纠正的错误。
委屈、不甘、还有一丝被偶像全然否定的巨大失落感，瞬间淹没了他。
他猛地站起身，椅子腿和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
“我……我去下洗手间。”他声音沙哑，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这句话，然后头也不回地冲出了训练室。
训练室里一片寂静。
老猫挠了挠头：“凌队，是不是……说得太重了点？小孩挺有天赋的，就是年轻气盛……”
凌曜看着夏辰消失的方向，眸色深沉，看不出情绪。他重新将目光投向屏幕上的比赛数据。
屏幕上，夏辰的分均伤害、对位经济差数据，甚至远超对面中单一大截。
他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击了两下。
“天赋是有，”他低声自语，仿佛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但能不能点燃正确的引线，才是关键。”
“过于炽烈的火，只会烧毁一切，包括他自己。”
窗外，夕阳西下，将天空染成一片绚烂的橘红。
但训练室内的空气，却冰冷得如同寒冬。
而在无人的走廊尽头，夏辰靠在冰冷的墙壁上，仰着头，拼命眨回眼眶里那点不争气的湿意。
凌曜的话，像一根根冰冷的针，扎在他最骄傲、最敏感的地方。
忘记过去的所有习惯？
听从指挥？融入体系？
难道他的一切，在凌曜看来，都是需要被格式化重写的错误代码吗？
他不甘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