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夜风如同刮骨刀，吹在顾云舟滚烫的脸上，却丝毫无法驱散那从坟坑里带出来的、令人心浮气躁的燥热。
他背对着坟包，大口呼吸着，试图将脑海里那些不该有的画面和声音——那细腻皮肤的触感、压抑的呻吟、潮红的脸颊——统统甩出去。
妈的……这地心玉髓到底是什么邪门玩意儿？！
效果是好，可这副作用……也太要命了！
以后绝不能再用了！……至少，不能再用这种方式用了！
顾云舟狠狠抹了一把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当务之急，是确保林凡伤势稳定，然后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他侧耳倾听了一下坟坑下的动静，里面一片死寂，只有极其微弱的、逐渐平稳的呼吸声。
看来药效过去了，那家伙应该是在调息巩固。
顾云舟稍微松了口气，但心中的警惕并未放松。赤阳和仙盟的人虽然暂时退去，但保不齐还会杀个回马枪。云渺峰不能再待了。
必须尽快转移。
可是，能去哪里？
天下之大，如今对他们二人而言，却仿佛无处容身。仙盟通缉，宗门疑窦，还有一个隐藏在暗处、目的不明的恐怖“源”……
就在顾云舟眉头紧锁，思索去处之际——
【滋……检测到宿主生命体征趋于稳定……能量低于0.1%……尝试重启核心程序……】
一个极其微弱、断断续续、仿佛接触不良的电子音，突然毫无征兆地在他脑海中响了起来！
顾云舟浑身猛地一僵，瞳孔骤缩！
这个声音……？！
是了！林凡之前提到过……系统！那个绑定他、发布任务的东西！
它竟然还没彻底报废？！还能重启？！
【重启失败……能量不足……无法连接主数据库……启动应急备用方案……扫描当前环境……扫描宿主状态……】
那电子音依旧卡顿微弱，却顽强地运行着。
【警告！检测到高浓度未知魔气源靠近！优先级：极高危险！建议立刻远离！】 【扫描魔气源特征……匹配数据库……匹配失败……分析能量结构……疑似上古……滋……错误……】
系统的声音变得极其混乱，仿佛受到了巨大干扰。
【……关联检测……检测到特殊灵魂波动……与宿主存在深度羁绊……滋……分析……】 【灵魂波动匹配……匹配度99.9%……目标：顾云舟……状态：魔种苏醒……修为：金丹初期……危险等级：极高……】
顾云舟的心脏狠狠一跳！这系统竟然在扫描分析他？！还能准确说出他的状态！
【……重新评估宿主与目标关系……依据最新行为数据（疗伤、能量输送）……计算中……】 【计算结果：目标对宿主敌意大幅降低……依赖度显著提升……存在转化为‘盟友’可能……建议宿主把握机会……滋……】
顾云舟：“？？？”
敌意降低？依赖度提升？盟友？
这破系统在胡说八道什么？！
【……根据行为模式分析……目标疑似具备较高利用价值……建议宿主更改策略……尝试绑定为……‘临时队友’……共同应对危机……可分享部分非核心情报……滋……能量即将耗尽……】
临时队友？分享情报？
顾云舟心中一动！这系统似乎……知道很多秘密？
就在他凝神细听，试图获取更多信息时——
坟坑之下，原本正在调息的林凡，身体猛地一颤，似乎也感应到了系统的异常启动和那毫不掩饰的“扫描分析”，紧闭的双眼骤然睁开！
那双冰寒的眸子里瞬间闪过一丝极度的震惊和……慌乱？！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试图强行切断与系统的联系，阻止它继续“胡言乱语”！
【警告！宿主意识干扰！连接不稳定！最后传输……部分加密信息……关于‘源’……滋……】
系统的声音变得更加卡顿扭曲，仿佛随时会断线！
【‘源’……并非此界原生……乃上古……跨界逃亡者……重伤沉睡……其目标……吞噬世界本源修复自身……至尊魔骨……乃其昔日对手残骸……蕴含本源法则……是钥匙……也是……陷阱……】
跨界逃亡者？吞噬世界本源？钥匙？陷阱？
一个个石破天惊的词语，强行塞入顾云舟的脑海！
【……宿主原定命运……被‘源’蛊惑……成为其降临容器……最终……同化吞噬……】 【系统任务……逆天改命……阻止……滋……错误……能量……】
系统的声音越来越微弱，最终彻底被一阵刺耳的杂音淹没，再次陷入了沉寂。
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一场幻觉。
但顾云舟知道，不是！
那些信息，每一个字都如同惊雷，在他脑海中疯狂炸响！
原来“源”是这样的存在！原来它的目的是吞噬整个世界！原来至尊魔骨是钥匙也是陷阱！原来自己前世的命运……竟然是成为它的容器？！
那林凡呢？这个冒牌师尊的任务……是阻止这一切？
无数的疑问和巨大的信息量冲击着顾云舟的认知！
他猛地转头，目光锐利如刀，射向那座坟包！仿佛能穿透泥土，看到下面那个刚刚强行掐断系统、此刻不知是何表情的男人！
他到底还隐瞒了多少？！
而坟坑之下。
林凡的脸色比刚才更加苍白，甚至带着一丝灰败。强行中断系统最后的传输，似乎对他造成了不小的反噬，嘴角又溢出了一缕鲜血。
他靠在冰冷的土壁上，胸口剧烈起伏，眼中充满了后怕、懊恼和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
完了……
底牌……彻底漏了……
被那个破系统……以这种不受控制的方式……抖了个干净……
顾云舟现在……什么都知道了……
他会怎么想？会相信吗？还是会觉得这是更大的阴谋？
林凡疲惫地闭上眼，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席卷了他。
好不容易才稍微缓和一点的关系……恐怕又要……
就在他心乱如麻之际——
哗啦！
头顶的坟土被猛地推开！
顾云舟的身影跳了进来，带着一身冰冷的夜风，直接落在他面前。
林凡的心猛地一提，下意识地绷紧身体，戒备地看向他，却在对上顾云舟那双异常平静、甚至平静得有些可怕的纯黑眼眸时，愣住了。
没有预想中的愤怒质问，没有歇斯底里的怀疑。
顾云舟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看了很久，然后，缓缓开口，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你都听到了？”
林凡嘴唇动了动，想否认，却发现任何谎言在刚才那番系统“自曝”面前都苍白得可笑。他最终只是极其艰难地、几不可查地点了一下头。
“那些……是真的？”顾云舟继续问，目光紧紧锁住他。
林凡沉默了片刻，再次点头。事到如今，再隐瞒已毫无意义。
“所以，”顾云舟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微微提高了一丝，“你的任务，是阻止‘源’，拯救这个世界？顺便……改变我这个‘容器’的命运？”
林凡抿紧了苍白的嘴唇，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算是默认。
坟坑内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
突然，顾云舟发出了一声极轻的、意味不明的嗤笑。
“呵……拯救世界？就凭你现在这副样子？”他的目光扫过林凡那狼狈虚弱的模样，语气里听不出是嘲讽还是别的什么。
林凡被他这话刺得脸色一白，眼中闪过一丝屈辱，却无力反驳。
是啊，就凭他现在这样，自身难保，谈何拯救世界？简直可笑。
然而，顾云舟接下来的话，却让他猛地愣住了。
“盟友？临时队友？”顾云舟重复着系统最后的用词，那双纯黑的眼眸中，骤然燃起两点冰冷的、却异常坚定的火焰，“听起来……还不算太糟。”
他上前一步，蹲下身，平视着林凡惊愕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说道：
“林凡，我们做个交易吧。”
“我帮你疗伤，帮你恢复实力。作为交换，你要把你知道的、关于‘源’、关于这个世界、关于所有的一切……全部告诉我。不许再有任何隐瞒！”
“然后——”
顾云舟的眼中闪过一抹近乎疯狂的锐利光芒。
“我们一起，去宰了那个敢把我们当棋子的混蛋！”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决绝和……令人心悸的杀意！
不是请求，不是商量，而是通知。
林凡彻底怔住了，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仿佛脱胎换骨般的少年。
没有怀疑？没有恐惧？甚至没有多少愤怒？就这么……接受了？还要联手？
这完全超出了他所有的预料！
“你……相信我？”林凡的声音干涩无比，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
顾云舟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冰冷而桀骜的弧度：“相不相信，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现在有共同的敌人。而且……”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林凡那依旧残留着血渍的唇角，语气莫名低沉了几分。
“你这条命，是我好不容易才从鬼门关拉回来的。没我的允许，谁也不准拿走——包括那个狗屁‘源’，也包括……你自己。”
说完，他不再看林凡震惊复杂的表情，站起身，伸出手。
“能走吗？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必须立刻离开。”
林凡看着伸到面前的那只骨节分明、还沾着些许泥土的手，又抬头看了看顾云舟那副不容拒绝的、仿佛瞬间掌握了主动权的模样，心中五味杂陈，混乱到了极点。
最终，他极其缓慢地、带着一丝认命般的无奈，抬起自己冰凉颤抖的手，放了上去。
“去……哪里？”他哑声问，任由顾云舟将他从地上拉起来。
顾云舟扶稳他，纯黑的眼眸望向坟坑外沉沉的夜色，缓缓吐出一个地方：
“黑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