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志明回到病房的时候，发现刚才去借书的同屋老头儿也已经回到了病房。
“老屈，你今儿借的什么书？”高志明心情很好地和他打了个招呼。
老屈的脸上却露出了一个古怪的笑。
“我知道你准备逃走。”老屈看着高志明的眼睛，压低声音对他说道：“带我一起走，不然，我就马上向护士长举报，到时候大家谁也走不了。”
电光火石之间，高志明突然明白了很多问题。
高志明看着老屈的眼睛，语气肯定，“你不是精神病人。”
老屈看着高志明，神情悲切，但是没有说话。
高志明又问老屈，“既然他不是精神病人，为什么会被关在这里。”
过了许久，老屈才告诉高志明关于自己的事情。
老屈本来在市中心经营着一家书店，小日子过得很舒服，儿子也很争气，考上了官西大学。可是五年前的一场车祸将他们一家的平静生活撕碎了，老屈的儿子被一个酒驾的富二代当场撞死。
“我那么好的儿子，就这么没了！”老屈说着说着便泣不成声，“明明是交通肇事罪，只因为肇事的人是个富二代，仗着家里有钱有势，就被判成重大事故，他们拿着一百万拍到我面前，要我签字画押。”
老屈用手背揩掉眼泪，“我不服，拉着条幅去向上级单位反映。然后，就被送到了这里。”
“还能这样操作？”高志明听完之后觉得无比荒诞，可是想想关超的操作，又觉得一切皆有可能。
老屈告诉高志明，他已经被关在这里五年了，家里的人每年都会向医院申请，要接他出院居家治疗，但是都被医院拒绝了。在这期间他也认错了，还写了保证书，保证出院之后不会再去上访，但是医院就是一直不松口。
上个月，他接到家里人的来信，说他老婆查出了癌症，晚期，医生说只剩下一个月的寿命了。
“我只希望能出去见老婆最后一面。”老屈擦掉眼角的泪。
老屈还告诉高志明，为了能出去，他上个月趁着护士带着病人去吃晚饭的空档，偷偷打碎了灯泡，吞下玻璃渣，想趁着转到综合医院做手术的机会，从综合医院逃走。可是没想到医院对他的自杀无动于衷，硬是等了三个小时，请了外院的医生来精神病院做手术，完全不给他离开这个医院的任何机会。
不仅如此，在他的伤口好了后，医院的主任马上给他安排了两次电击治疗，就是为了让他知道，不听话是什么下场。
高志明听完老屈的讲述，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他在这儿才关了一个多星期就已经受不了了，而老屈却忍受了这样的生活五年，高志明不由对老屈的遭遇很是同情。
“行，你今晚听我的安排，你到时候机灵点！”高志明答应了老屈的要求。
带上老屈，除了出于对他的同情之外，高志明其实还有另外的考虑。
虽然多带一个人多一份风险，但是多一个人也多一份力，病区里面值班护士加上护工有三个人，假如发生什么状况，关崇志养尊处优这么多年，怕是帮不上什么忙，单靠高志明自己一个人对付两个护工还是有些困难，老屈的加入总的来说利大于弊。
自己的亲身经历，再加上老屈身上发生的事情，让高志明开始重新审视起这个医院，当他撇弃了先入为主的思维后，一下发现了很多原本没有发现的事情。
六零一号房三号床的王老师，原本是一个中学老师，他和老屈一样，也是因为触犯到某些人的利益，被强行当作精神病送进来的，现在已经被逼成了一个真的精神病。
六零四号房十二号床的龚师傅，也是个正常人，他是被自己的亲生儿子送进来的。儿子想霸占他的房产，他死不松口，儿子干脆说他是疯子，把他关了起来。
六零八号房二十四号床的小邓，是芙蓉二中的学生，长得又高又帅，因为抑郁症自残被家人送到医院来治疗。高志明好几次看到护士长把他单独叫进值班室，他出来的时候，脸颊潮红，衣服凌乱，一副备受摧残的模样。
还有六一二号房三十五号床的小马，六一五号房四十四号床的黄大妈……
这个时候，高志明脑子里突然冒出一句话：如果现实生活中有地狱，那一定是精神病院。
高志明问老屈：“就没有人能够管得了他们吗？”
老屈斜了高志明一眼，“管？！怎么管？谁来管？你觉得外面的人是会信医生的话，还是会信我们这些已经被定性成‘疯子’的话？”
高志明沉默，答案不言自明。
夜晚很快就到了。等到晚班护士和夜班护士交完班，病区里面一片寂静的时候，高志明按响了床头的呼叫器。
“三号床，你怎么啦？”值班护士公事公办的声音从喇叭里响起。
高志明装出很虚弱的样子回答道：“我肚子疼。”
护士挂掉呼叫器后，高志明朝老屈使了个眼色，然后马上跑进卫生间，这里摄像头是看不到的，能够为他赢取不少时间。
高志明马上用冷水扑了扑脸，然后脱了裤子坐到马桶上面，装出一副拉肚子的样子。
没过两分钟，值班护士就带着一个护工过来了，看到高志明的样子，马上问道：“你肚子什么时候开始疼的？”
高志明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哎哟哎哟”的叫唤了几声，等到护工走进卫生间后才开口。
“就刚才。”高志明一边说话，一边假装要起身，但是他裤子还没提起来，人就朝护工的方向歪了下去。
护工以为高志明是拉虚脱了，怕他摔倒撞到头，连忙上前搀扶高志明。
高志明靠在护工身上，趁机掏出提前放在裤兜里沾了乙醚的手帕，往他脸上一捂，不一会儿他就软倒在我身上。
“咦？你怎么了？”由于护工是背对着护士，导致值班护士并没有没看到高志明的小动作，她的第一反应是进来查看。
但是刚踏入进了卫生间，就被身后伸过来的一条沾了乙醚的手帕捂住了嘴，然后也被放倒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