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凡对着那几块彻底报废的“废料”矿石，枯坐了半夜。
大脑从最初的愤怒、震惊，到后来的茫然、无力，最终陷入一种近乎停滞的空白。
敌暗我明。 手段诡异。 算计深沉。
他就像一个被蒙上眼睛扔进棋盘的棋子，连对手是谁、有几个人、棋盘有多大都不知道，只能被动地挨打，被动地接招，每一步都走得心惊肉跳，还他妈的步步踩坑！
这游戏没法玩了！
真的没法玩了！
林凡猛地站起身，在房间里如同困兽般来回踱步，胸腔里憋着一股无处发泄的邪火，烧得他五脏六腑都疼。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继续疑神疑鬼，继续被动防御，迟早要被这无形的压力逼疯，或者被那些暗处的黑手玩死！
必须改变策略！
既然装不下去，猜不透，防不住……
那就不装了！不猜了！也不防了！
妈的，直接摊牌！
与其整天提心吊胆地琢磨那个重生大佬到底知道多少、想干什么，不如直接把问题甩到他脸上！
是死是活，给个痛快！
总好过现在这样钝刀子割肉，精神折磨！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就如同野草般在林凡荒芜的心境里疯狂滋长，迅速压倒了所有的理智和谨慎。
破罐子破摔了！
爱咋咋地！
林凡眼中闪过一丝近乎疯狂的决绝，他猛地停下脚步，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被自己抓得有些凌乱的衣袍（虽然并没有什么卵用），然后大步流星地走向顾云舟的房间。
他甚至懒得敲门，直接一把推开了房门！
砰！
巨大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房间内，顾云舟正和衣躺在榻上，似乎已经睡下。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惊醒，他猛地坐起身，眼中瞬间闪过一丝警惕，但在看清来人是林凡后，又迅速转化为恰到好处的惊慌和茫然。
“师、师尊？”他下意识地拉紧了些微敞的衣襟，声音带着刚醒时的沙哑和疑惑，“您……有何吩咐？”
林凡根本没理会他的表演。他反手重重关上门，甚至还顺手又加固了几道隔音禁制——这次不是为了防外面，是为了防止待会动静太大引来不必要的关注。
做完这一切，他才转过身，一步步走到榻前，目光如同两柄淬了冰的利剑，死死钉在顾云舟脸上。
房间内的空气瞬间凝固，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顾云舟似乎被林凡这前所未有的、几乎带着实质杀意的目光吓住了，身体微微向后缩了缩，脸上血色褪尽，眼神躲闪，声音愈发微弱：“师尊……弟子……可是又做错了什么？”
“错？”林凡嗤笑一声，声音冰冷刺骨，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平静，“你当然错了。你错就错在——太能装了！”
最后四个字，他几乎是咬着牙根挤出来的。
顾云舟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眼底深处那抹慌乱似乎真实了几分，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辩解：“弟子不明白师尊的意思……”
“不明白？”林凡猛地俯身，双手撑在榻沿，将顾云舟困在自己的阴影之下，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缩短到呼吸可闻！
他能清晰地看到顾云舟骤然收缩的瞳孔，和那长睫无法控制地轻微颤动。
“那你告诉我！”林凡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雷霆万钧的压力，每一个字都像锤子般砸向对方，“黑市里那场偷袭，是怎么回事？那些人是冲谁来的？！”
“院墙下的蚀阴草，又是怎么回事？嗯？！”
“还有你这一身破绽百出、却又让人抓不住把柄的修为！顾云舟，你当真以为我是傻子吗？！”
他一连串的逼问，如同疾风骤雨，毫不留情！甚至直接点破了“蚀阴草”和对他修为的怀疑！
这是赤裸裸的摊牌！不再有任何掩饰和迂回！
林凡紧紧盯着顾云舟的每一丝表情变化，不错过任何细微的波动！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准备——对方暴起发难，或者彻底撕破脸！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
面对林凡这几乎是撕破脸的逼问，顾云舟在最初的僵硬和慌乱之后，竟然并没有爆发，也没有承认。
他的眼眶反而迅速泛红，眸中瞬间蓄满了水光，那是一种混合了巨大委屈、恐惧、茫然和无助的情绪！
“师尊……弟子……弟子真的不知道……”他的声音带着哭腔，身体因为害怕而微微颤抖，像一只被逼到绝境、瑟瑟发抖的幼兽，“那些坏人……弟子也不认识……他们为什么要杀我……”
“那草……弟子从未见过……也不知道为何会出现在窗外……”
“弟子的修为……弟子已经尽力了……可是灵根实在太差……呜呜……”
他说着说着，竟然真的哽咽起来，眼泪如同断线的珠子般滚落，打湿了苍白的脸颊和衣襟。那副样子，脆弱、可怜、又充满了真诚的委屈，丝毫看不出作伪的痕迹。
林凡：“……”
我艹！
又来了！又他妈来了！
这眼泪！这哭戏！这炉火纯青的甩锅和装无辜！
林凡只觉得一股恶气直冲头顶，差点当场心梗！
他所有的怒火、所有的决绝、所有的摊牌，就像一记重拳狠狠砸进了一团棉花里，不仅毫无作用，反而被对方用更“柔弱”的姿态反弹了回来！
憋屈！太他妈憋屈了！
林凡气得手指都在发抖，他猛地直起身，指着哭得梨花带雨的顾云舟，想骂，却发现所有的恶毒言语在对方那汹涌的眼泪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他难道能对着一个“吓坏了”、“委屈坏了”的“炼气期”弟子严刑逼供吗？！
“你……你……”林凡你了半天，愣是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胸口剧烈起伏，脸色铁青。
最终，所有的愤怒和憋屈都化作了一声极其败坏的怒吼：
“闭嘴！不许哭！”
顾云舟被他吼得身体一颤，哭声倒是止住了，但眼泪却流得更凶，只是死死咬着嘴唇，发出压抑的、小动物般的呜咽声，肩膀一抽一抽，看起来更可怜了。
林凡看着他那副样子，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狂跳，脑仁疼得快要炸开！
他彻底没辙了。
打？打不得。骂？骂不动。套话？套不出。摊牌？对方直接给你表演一个水漫金山！
这重生大佬简直把他所有的路都堵死了！还他妈是用最恶心人的方式！
林凡感觉自己就像一只被蜘蛛网牢牢缠住的虫子，越是挣扎，缠得越紧，窒息感越重。
他踉跄着后退两步，靠在了冰冷的墙壁上，缓缓闭上眼，脸上写满了前所未有的疲惫和……绝望。
累了。 真的累了。
毁灭吧，赶紧的。
房间内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只有顾云舟那极力压抑的、细微的抽泣声，和林凡粗重而无奈的呼吸声。
不知过了多久。
林凡缓缓睁开眼，目光空洞地望着房顶，声音带着一种心灰意冷的沙哑：“行了……别哭了……”
他的语气里，已经没有了之前的愤怒和逼迫，只剩下浓浓的无力感。
“既然你什么都不知道……那便算了……”
他像是彻底放弃了，认命了。
“从今日起，你便待在这院里，哪儿也别去。外面的事……为师自会处理。”
说完，他不再看顾云舟一眼，拖着沉重无比的步伐，如同被抽走了所有精气神一般，缓缓地、一步一步地走出了房间。
甚至连房门都忘了关。
夜风从敞开的房门吹入，带来一丝凉意。
榻上，原本哭得不能自已的顾云舟，缓缓抬起了头。
脸上哪还有半分泪痕？
那双眸子清亮如寒星，深邃如古井，里面没有丝毫委屈和恐惧，只有一片冰冷的、若有所思的平静。
他抬手，指尖轻轻拂过自己干燥的眼角，唇角勾起一抹极淡、却冰冷刺骨的弧度。
师尊……
你终于……忍不住了吗？
这种直接撕破伪装、气急败坏又无可奈何的样子……
倒是比之前那副别别扭扭、欲盖弥彰的模样……
有趣多了。
他缓缓躺回榻上，拉过被子，盖住自己，只露出一双在黑暗中闪烁着幽光的眼睛。
游戏，似乎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
那么，接下来……
你又会怎么做呢？
我亲爱的……师尊。
而另一边，林凡失魂落魄地回到自己房间，直接瘫倒在地，双目无神地望着屋顶。
【警告：宿主精神波动异常，情绪趋于崩溃边缘。建议立刻进行心理疏导或休眠调整。】系统冷冰冰的提示音响起。
林凡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疏导？ 调整？
导个屁！调个屁！
他现在只想找个地方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他输了。 一败涂地。
不仅没能试探出任何东西，反而把自己逼到了绝境，还在对方面前彻底暴露了自己的无能狂怒和……底线。
林凡缓缓抬起手，捂住了脸。
肩膀微微颤抖。
这一次，他是真的想哭了。
妈的，这师尊谁爱当谁当去吧！
老子不伺候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