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凡在院中吹了整整一夜的冷风。
试图用这种方式，冷却自己那几乎要烧糊的CPU，以及……驱散身上那若有似无的酸味。
他甚至动用了一个小清洁术，反复冲刷了好几遍，才勉强觉得那呕吐物的阴影从鼻尖散去。
但心理上的创伤，怕是短时间内难以愈合了。
天光微亮时，林凡才拖着僵硬冰冷、且依旧散发着淡淡忧伤（和心理阴影）的身体，回到了房间。
他看都没敢看那边榻上似乎还在“熟睡”的顾云舟，径直走到房间最远的角落，盘膝坐下，开始日常的打坐——虽然他觉得今天可能什么都坐不进去了，脑子里全是昨晚那惨烈又社死的画面循环播放。
没过多久，榻上传来窸窣的动静。
顾云舟“醒”了。
他揉着额角坐起身，脸上带着宿醉后的迷茫和不适，脸色依旧有些苍白。当他看到角落里的林凡时，眼中立刻流露出恰到好处的惶恐和不安，挣扎着想要下床行礼。
“师、师尊……弟子昨夜……失态了……”他的声音沙哑，带着浓重的歉疚，目光躲闪，似乎完全不敢回忆昨晚发生了什么，或者……记得多少。
林凡后背一僵，强行压下想要跳起来离他八丈远的冲动，面无表情（且目光回避）地“嗯”了一声，声音干巴巴的：“无妨。既是意外，不必再提。”
他实在没勇气去确认顾云舟到底是真的断片了，还是在继续演。
就当他是真的断片了吧！自欺欺人有时候是活下去的必要技能！
林凡强迫自己转移话题，目光落在顾云舟依旧缠着绷带的右臂上，语气恢复了几分惯常的冷淡：“伤势如何了？今日大比……”
话音未落，别院外就传来了喧哗声和灵力波动——仙盟大比新一天的赛程即将开始，各派弟子已经开始集结前往演武场。
顾云舟闻言，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右臂，脸上露出苦涩和无奈，低声道：“回师尊，伤势虽有好转，但经脉依旧滞涩，灵力运转不畅……恐怕……无法再参加后续的比试了。”
他的语气充满了失落和不甘，却又带着认命般的平静。
林凡心中微微一动。
无法参加？
这倒是个……好消息。
至少，不用再提心吊胆地看着他在擂台上“表演”那些惊心动魄的“意外”了。也不用担心他打着打着又搞出什么魔气暴动的幺蛾子。
虽然放弃比赛可能不符合宗门期望（毕竟名义上他还是凌霄宗的弟子），也可能引来一些非议，但比起暴露的风险，这点代价简直可以忽略不计。
林凡几乎是立刻就做出了决定。
他脸上适时地流露出一丝“果然如此”的嫌弃和“恨铁不成钢”的恼怒，冷哼一声：“哼！早知如此！罢了！既然伤重难愈，便不必再上去丢人现眼了！好生歇着吧！”
说完，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袍（确保没有任何异味残留），面无表情地朝外走去：“我去替你办理弃权事宜。”
“有劳师尊。”顾云舟在他身后低声道，语气恭敬，听不出太多情绪。
林凡脚步顿了顿，没有回头，快步离开了房间。
直到走出别院，感受到外面清新的空气和逐渐热烈的日光，林凡才感觉自己重新活了过来。
他找到带队弟子萧辰，以不容置疑的口吻，告知了顾云舟因伤势过重决定弃权后续比赛的决定。
萧辰似乎有些意外，但看到林凡那冷硬的脸色，也不敢多问，连忙应下，前去办理手续。
消息很快传开。
对于顾云舟的弃权，大多数人并不感到意外，甚至觉得理所应当。
“果然还是撑不住了吧？” “能撑到现在已经是奇迹了！” “可惜了，还想看看他下一场的运气呢……” “算他识相，再打下去，怕是真要废了。”
各种议论声中，林凡面无表情地回到了高台自己的座位。
御风长老凑过来，挤眉弄眼：“哟，林师弟，你那‘气运之子’徒弟这就歇菜了？”
林凡冷冷瞥了他一眼，语气淡漠：“伤势过重，强撑无益，免得死擂台上，更丢人。”
御风长老被噎了一下，讪讪地摸了摸鼻子，没再自讨没趣。
其他几位长老交换了一下眼神，也都没说什么。毕竟“火毒攻心，经脉受损”是仙盟丹堂长老都默认的情况，弃权合情合理。
只有刘琨，阴恻恻地扫了林凡一眼，嘴角带着一丝讥讽，仿佛在说“算你走得快”。
林凡懒得理会他，将目光投向下方已经开始激烈进行的比赛，心中却第一次感到了些许轻松。
至少，暂时不用为那个小混蛋提心吊胆了。
大比继续进行，精彩纷呈，天才辈出，很快，顾云舟带来的那点“诡异”话题便被更激烈的战斗和更耀眼的天才所取代。
林凡乐得清静，看似专注观战，实则心神早已不知飘到了哪里。
他在复盘，在反思，在试图从那团乱麻中找出头绪。
顾云舟……他到底，知道多少？
昨晚那句呓语，到底是无心，还是有意？
如果他真的也是重生者，并且可能已经察觉到了自己的异常，那他现在的所作所为，目的又是什么？
单纯的看戏？还是……有更深的图谋？
林凡越想越觉得头痛，仿佛陷入了一个无解的迷宫。
……
别院房间内。
顾云舟并没有如林凡所想的那般“安心静养”。
在林凡离开后不久，他便缓缓睁开了眼睛，那双眸子里清明一片，哪里有半分醉意和虚弱？
他低头，看着自己依旧缠着绷带的右臂，指尖轻轻拂过。
师尊亲手造成的“伤势”……为了掩盖魔气，也是为了……保护他？
这个念头再次浮现，让顾云舟的心绪泛起一丝极其细微的波澜。
他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户，望着远处演武场方向隐约传来的喧嚣和灵光。
弃权……是他预料之中的结果，也是目前最好的选择。
风头太盛，并非好事。尤其是，他已经引起了太多不必要的注意。仙盟、那个黑市的神秘人、还有玄天宗的刘琨……暗地里的眼睛太多了。
暂时蛰伏，静观其变，才是上策。
只是……没想到师尊会如此干脆利落地同意，甚至主动去办理了弃权。
这似乎……又和他记忆中那个极度看重颜面、哪怕弟子只剩一口气也要榨干最后价值的师尊，有所不同。
顾云舟微微眯起眼睛，指尖无意识地敲打着窗棂。
这位师尊，身上的矛盾点，越来越多了。
冷漠刻薄与隐秘的维护。 厌恶嫌弃与关键时刻的出手。 还有昨晚那蹩脚又……有趣的“酒后真言”。
他到底，藏着什么样的秘密？
顾云舟发现，自己重生以来，第一次对一个人产生了如此强烈的好奇心。
甚至……暂时压过了那刻骨的仇恨。
他很好奇。
非常好奇。
好奇到……有些舍不得这么快就揭开谜底了。
或许，可以再……玩一会儿？
顾云舟的唇角，勾起一抹冰冷而玩味的弧度。
就在这时，他的目光无意中扫过院墙角落。
那里，一株不起眼的、通体漆黑的杂草，正悄然舒展着叶片。那草的形态，与他记忆中某种只生长于魔气浓郁之地的低阶魔植，有八九分相似。
天衍城……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顾云舟的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似乎……有什么东西，开始变得不一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