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凡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感觉身心俱疲。刚刚强行压制魔气反噬，又应付走了仙盟的人，他感觉自己的神识都快枯竭了。
他看着榻上依旧昏迷的顾云舟，心情复杂得像一团乱麻。
这小子，真是他命里的劫数。
就在林凡琢磨着是先把人弄醒问个明白，还是自己先打坐恢复一下时，榻上的顾云舟忽然发出一声极轻的、痛苦的呻吟。
林凡精神一振，立刻看了过去。
只见顾云舟的长睫微微颤动，似乎挣扎着想要睁开眼，但眉头却紧紧蹙起，脸上露出极其痛苦的神色，仿佛正沉沦在某个可怕的梦魇之中。
“不……不要……”他无意识地呓语着，声音破碎而沙哑，“走开……都走开……”
林凡眉头一皱。做噩梦了？是因为伤势过重，还是……魔气的影响？
他下意识地靠近两步，想听得更清楚些。
“……为什么……为什么不肯放过我……”顾云舟的声音带上了哭腔，充满了无助和绝望，与他平日里那副深沉莫测的样子判若两人，“师尊……师尊……救我……”
林凡的脚步猛地顿住，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
师尊……救我？
这小子……在向他求救？在梦里？
一种极其怪异的感觉涌上林凡心头。是伤势过重导致的意识模糊？还是……这才是他内心深处，连自己都可能未曾察觉的、最真实的恐惧和渴望？
没等林凡细想，顾云舟的情况陡然恶化！
他身体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额头上青筋暴起，冷汗如同溪流般涌出，瞬间浸湿了刚换上的干净衣衫！他的呼吸变得极其急促而困难，双手死死地攥紧身下的被褥，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更可怕的是，一股比之前更加清晰、更加冰冷的魔气，再次不受控制地从他体内溢散出来！虽然依旧微弱，却带着一种疯狂的、毁灭性的气息！
“不好！”林凡脸色剧变！
刚才的压制只是暂时的！伤势和梦魇的双重刺激，让魔种再次躁动起来！而且这次来得更加凶猛！
林凡再也顾不得其他，一个箭步冲到榻前，双手迅速结印，磅礴的灵力再次毫无保留地涌入顾云舟体内！
“顾云舟！醒醒！固守心神！”林凡低喝着，试图唤醒他的意识。
然而此时的顾云舟仿佛完全陷入了心魔幻境之中，对林凡的呼唤毫无反应，只是痛苦地挣扎着，口中的呓语也变得混乱而疯狂：
“杀……杀了你们……” “凭什么……凭什么这样对我……” “力量……给我力量……”
那溢散的魔气随着他的挣扎和嘶吼，变得越发不稳定，如同黑色的细小毒蛇，在他体表窜动，试图冲破灵力的封锁！
林凡额头青筋暴起，将化神期的修为催动到极致，神识高度集中，如同在进行一场精密的绣花，既要修复伤势，又要疏导紊乱的灵力，还要分心镇压那左冲右突的魔气！
这简直比同时对付三个同阶修士还要累！
汗水如同雨水般从他额头滑落，身上的衣袍早已湿透。他的脸色越来越苍白，灵力消耗巨大。
偏偏就在这时——
砰！砰！砰！
院门再次被敲响，这次的声音急促而响亮，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凌霄师弟！开门！我等奉仙盟长老会之命，前来探视受伤弟子！”一个洪亮而威严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伴随着好几道强大的气息！
是仙盟执法堂的人！而且不止一个！其中赫然有元婴后期甚至巅峰的气息！
林凡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偏偏是这个时候！
顾云舟体内的魔气正处于失控的边缘，根本经不起任何探查！一旦被这些人发现端倪，后果不堪设想！
“林师弟！速速开门！莫非有何不便？”门外的声音带上了几分怀疑和催促。
林凡牙关紧咬，大脑疯狂运转！
不开门？对方显然已经起了疑心，强行破门只是时间问题！到时候更没法解释！
开门？让这些人看到顾云舟现在这个样子，跟自爆没什么区别！
怎么办？！怎么办？！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榻上的顾云舟仿佛被门外的声音刺激到，猛地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如同困兽般的痛苦嘶鸣！周身的魔气瞬间暴涨了一截！
林凡瞳孔骤缩！来不及了！
电光火石之间，一个疯狂而大胆的念头猛地窜入林凡的脑海！
赌一把！
他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猛地一咬舌尖，逼出一口精血，双手印诀骤然一变！
不再是单纯的压制和修复，而是引导！以一种极其霸道的方式，强行将那躁动不安的魔气，连同顾云舟体内那紊乱的灵力，一起朝着一个特定的方向——顾云舟的右臂经脉，狠狠冲击而去！
同时，他分出一部分灵力，模拟出火系法术残留的灼伤特性，覆盖在顾云舟的右臂之上！
“呃啊——！”顾云舟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右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漆黑肿胀，皮肤表面甚至浮现出蛛网般的、仿佛被烈焰灼烧后的恐怖纹路！一股极其狂暴、混乱、却又明显带着火毒特性的能量波动猛地从他右臂爆发开来！
与此同时，林凡猛地撤去了大部分隔绝禁制，只留下最基础的隔音结界，然后对着门外用充满疲惫、焦灼甚至一丝慌乱的声音吼道：“滚！都给我滚！劣徒被炎烁的火毒攻心，灵力反冲，经脉寸断！正在关键时刻！谁敢打扰，若是让他修为尽废，我林凡与他不死不休！！”
他的声音嘶哑，充满了一种师尊对弟子伤势无能为力的愤怒和一种近乎崩溃的偏执！
门外的拍门声和催促声戛然而止！
那几个仙盟执法长老显然被林凡这突如其来的爆发和话语中的信息给镇住了！
火毒攻心？灵力反冲？经脉寸断？
听起来合情合理！毕竟硬抗了接近金丹期的一击，留下这种可怕的后遗症太正常了！
而且林凡这语气，分明是爱徒心切（？），又救治无方，以至于心态失衡，暴躁易怒！
这种情况下，谁还敢强行闯入？万一真的导致对方弟子修为尽废，结下死仇，就算仙盟也不好交代！
门外沉默了片刻，那个带头的声音才再次响起，语气缓和了许多，甚至带上了一丝歉意：“原来如此……是我等唐突了。不知师侄伤势如此严重……凌霄师弟放心疗伤，我等这便离去，定会禀明长老会，不再打扰。”
说完，几道强大的气息果然迅速远去。
直到感应到那些人彻底离开别院范围，林凡才猛地松了口气，整个人如同虚脱般晃了一下，差点直接栽倒在地。
赌赢了！
他利用炎烁焚天掌的火属性特性，强行制造了一个“火毒反噬，走火入魔”的假象，暂时瞒过了仙盟的人！
但代价是巨大的！
为了制造逼真的效果，他刚才那一下引导，几乎是硬生生“撕裂”了顾云舟右臂的部分经脉！虽然避开了主要修炼经脉，但痛苦是实打实的！而且对他的灵力消耗更是恐怖！
林凡喘着粗气，看向榻上的顾云舟。
因为刚才那一下剧烈的冲击和痛苦，顾云舟竟然暂时从梦魇中挣脱，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神 initially 有些涣散和迷茫，但很快便聚焦起来。他第一时间感受到了右臂那撕心裂肺的剧痛和其中狂暴混乱的能量，然后又看到了站在榻边、脸色苍白如纸、气息紊乱、汗如雨下，明显灵力消耗过度的林凡。
顾云舟的瞳孔微微收缩，眼底深处飞快地掠过一丝极度的震惊和难以置信！
他清楚地记得自己昏迷前发生了什么，也隐约能感受到体内魔种的躁动和刚才那千钧一发的危机！
是林凡……强行压制了他的魔气？还……还用这种近乎自残的方式，制造假象，骗走了仙盟的人？
为什么？
他怎么可能为自己做到这种地步？
剧烈的痛苦和巨大的信息冲击让顾云舟的大脑一片混乱，前世今生的记忆碎片疯狂交织，让他一时之间完全无法理解眼前的情况。
林凡看着顾云舟那双震惊而迷茫的眼睛，知道戏还没演完。
他强行压下喉头的腥甜，脸上挤出极度不耐烦和暴躁的神色，声音沙哑而冰冷，带着浓浓的嫌弃和迁怒：“看什么看！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炼化一点火毒都能搞得走火入魔，经脉尽断！真是废物中的废物！我林凡怎么收了你这么个徒弟！”
他骂得极其难听，仿佛顾云舟受伤完全是他自己蠢笨活该。
但顾云舟却清晰地看到，林凡在骂他的时候，手指几不可查地颤抖着，额角的汗水不断滑落，甚至连站姿都有些微的不稳……
还有那右臂上虽然痛苦却巧妙避开了所有要害、并且完美掩盖了魔气波动的“伤势”……
一种极其荒谬、极其复杂的情绪如同潮水般涌上顾云舟的心头。
愤怒？疑惑？震惊？甚至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细微的动摇？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极低地、沙哑地唤了一声：“师尊……”
声音里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复杂情绪。
林凡被他这一声叫得心里莫名一虚，但脸上却更加冰寒，冷哼一声：“闭嘴！运功疗伤！若是这条胳膊真的废了，你就滚出云渺峰去当个凡人吧！”
说完，他像是再也支撑不住，也像是懒得再多看顾云舟一眼，猛地转过身，脚步有些虚浮地快步走到房间另一边的蒲团上，盘膝坐下，立刻开始打坐调息，恢复那几乎耗尽的灵力。
只是那背影，怎么看都透着一种强撑的虚弱和……狼狈。
顾云舟独自躺在榻上，右臂的剧痛一阵阵传来，提醒着他刚才发生的一切都不是梦。
他缓缓转动眼珠，看向那个正在打坐、背影僵硬的身影，又低头看向自己那惨不忍睹的右臂，眸中的震惊和迷茫缓缓褪去，逐渐被一种更深沉的、晦暗不明的光芒所取代。
师尊……
你究竟……
是什么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