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泣声瞬间划破天际，两名死者的家属们只敢大声哭嚎，不敢上前扶尸体一把。
“不，不......”顾小九怔怔的看着这一幕。
鲜血蔓延一地，十几年前父母死的那一幕似乎又在眼前上演，当年父母也是这样倒在血泊中，黏腻的血液染了一地，那两名镇民垂死的目光，与父母的双眼重合。
“你竟然无动于衷。”宇朔看着傅渊，略微有些意外，“修仙者不应该慈悲在怀，拯济世人吗？”
“谁跟你说我是修仙者了。”傅渊冷淡的回答，“且这些人与我无关，我又该作何反应？”
又是一波冲击，顾小九错愕的瞪大双目看着傅渊。
傅渊明明是个温润的人，而且对镇里的每一人都谦谦有礼，怎么会在这种关头变成这幅清冷的模样？
“有意思。”宇朔眸目微挑，用审视玩物的眼光看着傅渊，“我倒要看看我屠了全镇的人，你还会不会这么镇静自若。”
“随你。”傅渊仍是冷淡的模样。
同流魔族血液，圣母般的慈悲怜悯之心也不曾在傅渊血液里滚流过，平时与人接触的温润谦卑是他的习惯罢了，除了顾林汐，他并不在乎任何人。
果真与傅渊说的一样，魔兵一个个的屠杀着镇民，傅渊冷然的看着这一切，杀戮血腥他见的太多了，从坠下熔流的那一刻开始，他手染过的鲜血可不止眼前的这些。
宇朔打量了傅渊一会儿，傅渊的反应尽不如他意，他抬手示意魔兵停止戮杀。
停滞片刻后，宇朔的余光瞥到一旁身姿颤颤的顾小九，他忽然一笑，如罂粟绽放一般。
“啊......”宇朔带着玩味的看向顾小九，“刚刚你是想带这位姑娘逃走吧？”
看着宇朔的目光落在顾小九身上时，傅渊的神情骤然一变。
“既然这些镇民你不在乎，那这位姑娘呢？”宇朔抬步走到顾小九身旁，手指抚上顾小九的脖颈，尖锐的指甲深深陷进顾小九的皮肉中。
“放开她。”傅渊的声音低沉，深邃的眸中充斥的危险的意味。
“不放又如何？”宇朔的下颌抵在顾小九脖颈的另一侧，挑衅的冲傅渊笑着。
紧握的指节泛白且咯咯作响，傅渊不与宇朔废话，他飞身上前，倏地一掌袭向宇朔。
宇朔松开顾小九，躲过傅渊这一掌，嘴角扬起一抹笑：“果真出手了。”
与宇朔充满玩味的神情完全不同，傅渊周身杀气凛然，他落地的一刻从魔兵的腰间夺过长剑，还未等那魔兵反应，傅渊早已执剑刺向宇朔，宇朔也从魔兵那抽出长剑反击，两剑相抵，发出清脆的碰击声。
“炼体者？”隔着剑身，宇朔的目光与傅渊的双目触及，“不过看你倒像修法者，身姿单薄，竟擅近搏。”
“你应该庆幸，我与你是近搏。”傅渊冷冷的答道。
若不是失去结咒用法的灵力，傅渊即刻便要让宇朔尸骨无存。
“哦？”
宇朔嗤笑一声，剑锋一挑，两人瞬间退出几步，宇朔即刻抬指结出一道灵流，四泄散开的灵流瞬间击向傅渊，傅渊就算反应再快，躲去前几道灵流，而后如洪泄一般的灵流以他现在这种凡躯是无法躲的。
捱下这道重击的傅渊身姿不稳，剑锋重抵在地面，傅渊擒着剑柄半跪在地，脸色煞白。
宇朔将剑抗在肩上，缓步走到傅渊面前，脸上带着胜利者的笑容：“我赢了。”
“呵。”傅渊冷笑一声。
宇朔也不恼，他执剑用剑锋挑起傅渊的下颌：“与你，我玩的很开心，不过，我没有留人性命的习惯。”
说完，握着剑柄的手重了几分力，剑锋没入白净的皮肉中，血液瞬间溢出，也在这一刻，宇朔神情霎变，刚才玩世不恭的面目消失不见，在一旁的魔兵们也惊住了。
纤细脖颈上的伤口不大，只流出少许的血液，常人是嗅不到这稀薄的血腥味的，而魔不同，仅仅一滴，古魔血浓郁气味便席卷他们的嗅觉。
“古魔血？！”宇朔收回剑。
松开握着剑柄的手，傅渊站起身，长剑坠地的声音清冷。
“参加魔尊！”
宇朔反执剑柄，半跪在地，完全没了刚才的凛人的气势。
魔族是一个对纯种血液尊崇入骨髓的种族，开天辟地以来，魔族延续至今，古魔是魔族至高的存在。
“参加魔尊！”
魔兵们纷纷接踵跪下。
有幸存活的镇民们还在尸骸中瑟瑟发抖，看见眼前的场景更加惊惧，他们竟然与一名魔共同生活如此之久，而那些曾经追随过傅渊的姑娘们也皆是瞠目结舌，想想她们当初追问傅渊身份时傅渊所答之话，原来有弦外之音。
宇朔头压的低低的，领着一片魔兵半跪在地，等待着傅渊的回应，没有魔尊的应答，他不敢起身。
几乎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傅渊身上，没人注意到一名少女悄悄将落在地的长剑拾起，缓步靠近傅渊。
手腕不停的颤抖，但握剑柄手却坚定，停在傅渊身后的一刹，剑锋倏地刺出。
嗅到危险的气息，宇朔猛然抬首：“魔尊！”
也在宇朔吼出声的瞬间，傅渊转身，眸色中皆是诧异，而后变成零星的绝望。
剑锋被傅渊紧握在掌中，血液从纤细的指缝间滴滴溅落，在地面生出猩艳的花。
宇朔起身，指尖凝出灵流，眼神狠戾的看着顾小九。
“住手！”傅渊侧首，大声呵斥宇朔。
异色的瞳孔骤然怒睁大，不可思议的看着傅渊。
“退下！”傅渊再次呵斥。
宇朔咬牙，手中的灵流这才熄灭。
“你要杀我？”傅渊回首。
顾小九紧攥剑柄，没有松手的意思，她的表情早已没有起初的温纯，双目皆是熊熊的仇恨。
“是。”顾小九冷冷的应道。
回忆在脑海汹涌翻滚，此情此景，与顾林汐在熔流崖上所做所言一字不差，而理由，还是只有一个。
“皆因我是魔？”声音低凌，傅渊明明知道答案，他还是不死心的想再问一遍。
“我说过，我父母死于魔族之手，你们魔都是冷血无情的物种。”，顾小九的双眶通红，越说语调越寒，“我恨魔入骨，且你还是他们的魔尊。”
“傅渊，你骗的我好苦......”
最后一句的声音很轻，与脸颊上滑落的泪一样轻，苦涩仇恨交织，还惨杂着不甘的情爱，多次救下自己的性命的男子，用温言细语对自己诉说情爱男子，让自己爱上的男子，竟是魔。
顾小九无法接受。
“呵。”傅渊嘲弄的一笑，血迹蔓延进臂腕，浸透纯白的袖衫，“魔，皆是因我是魔。”
傅渊垂首低低的笑着，双肩也因笑声起伏低颤，鬓边的青丝遮掩住轮廓，顾小九看不清垂首的傅渊究竟是何表情，仅仅是听着傅渊的笑声，她心里便直发怵，笑是笑着，可这笑声她听出了无尽的苦涩，寻不见一丝甘甜。
猛然抬首，苍白的脸流露出病态神情，傅渊缓缓道：“不论你是顾林汐还是顾小九，仇恶魔的思想已经刻入你的骨髓，我对你追随，对你付出，对你的爱意，因我是魔，皆在你眼里瞬间烟消云散。”
顾小九看着傅渊一字一顿的说出，那双墨眸透出的绝望忽然在她脑海瞬间出现的一幕重叠，曾经也有一名少年在坠入滚滚熔流时也是这般绝望清冷。
在小镇的时日里，傅渊想过就留在这座小镇里与顾小九度过以后的岁月，他也是这么做的，可这一切皆在顾小九执剑刺向他时破碎。
“如此的话，师尊，那便让我们回到原点吧。”傅渊深邃的墨眸闪耀粼粼，赤色染过瞳孔，“来日方长，我们互相折磨。”
话音一落，傅渊身后的透明的空气扭曲成形，缓缓在空中撕裂开一个口子。
握在剑锋的手猛然一拽，长剑哐当落地，顾小九身姿一晃扑入傅渊怀中。
“你干什么！？”顾小九大声叱问。
傅渊没有说话，垂首用瑰丽的笑容回答着她，染血的手抚上顾小九的脸颊，揽着她的腰身往撕裂口倾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