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11
事情总是要弄清楚的。
程浩的心里已无法平静或置之不理。哪怕事情已过去得非常遥远，他或她都已不是当初那个懵懂冲动的少年，他依然期望可以探寻到真相。把我叫到“一品楼”一诉心事，只是为了道诉出这件深埋从未向任何人启齿过的心事。他并不需要确切的建议或意见，只要一个倾听者。而我是最合适的。
“你如此精彩动人的故事，怎能只喝茶而没有酒？”我叫来服务员，“来四瓶歪把子(小郎洒)，两瓶青岛纯生。”
待喝完，各人叫了个代驾回家。程浩老婆睡主卧，两个女儿睡一间，高低床，都已鼾声入耳，程浩独自一人睡在另外一间，尚余酒意，仍然睡不着。
第二天是周六，程浩不用去公司告假，孩子也不用上学。一家人集体睡懒觉。苏璐璐八点醒的，大女儿将近九点钟，程梓欣则睡到十点，程浩昨晚失眠，四点来钟才睡，起床时已是中午。
想到昨天的事情，程浩思虑再三，趁着洗脸的时侯，给邓雪发了条信息:“邓成是你亲弟弟吗？”等了几十秒，没见回信息。
待程浩洗漱完，手机振动了。程浩从沙发上一跃而起，装作来到阳台看天气，拿出手机，只见微信里邓雪回复:“你为什么会这么问？”可能她有点生气。
程浩无可奈何，赶忙解释：“嘿嘿，别多心。”又补了个笑脸图片，“只是没想到你有个这么年轻的弟弟。”
“他转进湘雅就ok了，其他让他自己搞定吧。”邓雪的打字速度很快，“辛苦你了。又要忙自己的事又要帮他转院，我们之间就不说谢谢什么的了。”
“不用谢。”程浩回复，“他的手术和康复我会盯着的，昨天我公司有事走得很匆忙，和他约好了今天再去医院看他。你放心。”
等了一段时间，邓雪发来请喝咖啡的图片和一张笑脸。
12
待程浩发完信息，苏璐璐已经精心准备了中饭。有辣椒炒肉、粉丝蒸扇贝、萝卜炖排骨、水蒸蛋、剁椒鱼头和清炒空心菜，可以说很丰盛。苏璐璐虽然是株洲茶陵县人，但已经说得一囗纯正的长沙话，并烧得一手地道的长沙菜，真正地融入到了长沙人的圈子。她把最后一个青菜出锅端上餐桌，给程浩泡一杯茶。
“昨晚喝多了？”
程浩点点头:“加完班约了王军正，两人喝多了点。反正是周末。”
“我没意见，但你要注意身体。”苏璐璐给茶吹了两囗气，递给他，“说起来王军正跟你关系确实好，同一所高中室友，大学也考同一个城市，毕业后又都回到了家乡。”
程浩尝了一囗茶撇撇嘴:“要不然我也不会送他灌醉呀！”
两人正说着话，客厅门开了，程浩父母走了进来。父母亲跟他们生活习惯不同，基本不一起吃饭，但每周末苏璐璐有时间总会做一桌子菜，叫上父母六人齐聚。
苏璐璐见人齐了揭开保温的盖碗，叫程意涵和程梓欣从房间出来吃饭。苏璐璐的厨艺确实不赖，可以说与外面餐馆的大厨相比都不遑多让，这顿饭吃得人人喊饱，并不亦乐乎。饭后，程浩的母亲要去洗碗，苏璐璐死活不肯，扫地拖地收拾桌子洗碗全都一个人完成，动作十分麻利。
程浩和他爸抽完烟，向妻子请了个麻将假，开车驶出了小区。
程浩并没有真的去打牌，他驾车从河东闹市中穿过，走橘子洲大桥，来到了河西新民路，再到天马学生公寓。通过宿管阿姨找到了408房间的陆云希，也就是昨天在邓成病房说话最多的短发女生。
“原来是叔叔呀，请问有什么事吗？”陆云希客气地问。
“没什么要紧事。到这边送个文件顺路。”程浩斟酌着语气和措辞，“感谢你们昨天看望邓成和小诺，我买了些水果在车上，请你们吃。要不我们先去喝杯奶茶，也给你的室友们每人带一份，旁边正好有家奶茶店，我请客。”
陆云希眨眨她慧黠的小眼睛，答应了。
事实上大学公寓旁边到处都是奶茶店，他们选了一家叫“茶颜悦色”的坐下。一人叫了一杯，另点了两份打包。
“您是有话要问我吧？”陆云希开门见山。
“对的。”程浩点点头。
“关于小诺和邓成？”陆云希觉得自己猜到了九成。
“你可以——或者愿意说吗？”程浩投给她一个试探、祈盼的目光。他知道她应该是想偏了，他只想了解邓成，对邓成与小诺的交往不感兴趣。
陆云希摇了摇手中的奶茶，吸了一囗，又瞟了一眼窗外停在马路上程浩车的后备箱:“叔叔您人这么好，我肯定把所知道的都告诉您，必须的。”
程浩心里定了定:“那太谢谢你了。——你们念的是法学系，邓成是体育系，小诺看过他的比赛吗？”
“看过呀，我们都看过。”
“那他发挥得怎么样？”
“他呀，棒极了！简直是林丹第二，一览众山小。”
“林丹？”程浩抓住重点。
“是的呀。技术又好又有型，学校不知道多少女生崇拜和喜欢他呀！”程浩发现她说话很喜欢用“呀”字。
“小诺就是其中之一”陆云希继续说“您不会反对他们两个吧？”
“这个，”程浩不置可否，“看情况吧。”
“虽然是小诺追求邓成，但我们小诺也是非常优秀的呀，你不能因此看不起我们小诺呀！”一时情急，陆云希忘记了使用敬语。
然而程浩亳无察觉。察觉了他也不会记怀。
13
“那么，跟邓成打架的也是体育系的吗？”程浩提出了另一个问题。
“打架？没有吧，没听说呀！”陆云希想了想，“莫非你以为或邓成说他的伤是打架造成的？”
程浩点头。 到底是能考上重点本科的学霸，蛮聪明的。
“他没有打架。他的伤是训练过猛自己跌倒的，他们队友亲眼见到的，不会错。”接下来小姑娘显得有点不靠谱:“肯定是你们不怎么支持邓成练羽毛球，他就跟你撒谎说打架打的。”
程浩已经清除了疑惑，对陆云希最后的猜想避而不谈:“已经受伤了再说这些已经没意义了。——我把水果拿出来给你吧，在车里面放久了怕坏。”
陆云希明白他这是要结束谈话，提着打包好的奶茶跟着他走到车后接住水果。
“叔叔再见！”忍不住她又回头:“叔叔人真好！我觉得呀，邓成能有你这样的爸爸太幸运啦！”
程浩等陆云希走进公寓，掏出手机，想了想，翻到邓雪的对话框:“在吗？”
邓雪回复了一个“嗯嗯”的图片。
程浩写道:“你弟马上要手术了，你来长沙陪他吗？”
“我还在太原接受封闭式培训，这几天没时间。”
“什么时候有时间了，来长沙记得找我，让我略尽地主之谊。”
“那肯定。当初我来长沙吃喝也全是你包的，下次来你还是逃不掉。”
“从你家到长沙要开车多久？”程浩又问道。
“大约四个半小时。”
“发张近照看看，这么多年没见。”程浩突然想起自己记不清楚邓雪的模样了，好想见见她，也免得见面时记不得尴尬。
“我还是保持神秘吧。“
程浩没想到邓雪不同意，他又想到邓雪除了最开始给他打过语音电话，两人没有过视频。二十年过去了，他已不是当初的翩翩少年，邓雪估计也想在他的记忆里永葆青春吧。可是他还是很想见她，因为他觉得有些东西是永远不会变的。
他决定唆使邓成让邓雪来长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