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飞快的抬头看向乌拉那拉氏,察觉到那姝丽无双的面容以及戏谑的眼神后有些羞赧尴尬的耳尖红着垂下了头,他太蠢了,在侧福晋面前竟然出这么大疏漏,会不会被主子嫌弃不配做她心腹啊,想到还没被安排到主子身边就被嫌弃甚至可能不被允许到身边伺候小太监瘦小的身子一抖,本来憋红的脸一瞬间就白了下来。
乌拉那拉氏细长黛眉轻挑,饱满娇嫩的樱唇微抿,苏培盛这个十一二岁的小徒弟倒是有些意思,听他们之间的话应该是苏培盛特意培养留给别人的,只是这是留给谁的呢?
苏培盛看着这个羞红了脸的徒弟往心里面记了下。
这个小太监是他当初得了皇上的意思后满宫刚入宫不久的那批小太监里面挑出的几人中最令他满意的也是表现最好的一个,经过皇上的一番考察之后也差不多已经确定了定下他了,只是今日这一看这孩子哪还有平日里的年少老成的稳重,反而有了这个年纪该有的慌乱与活泼的少年气。
有些疑惑的在乌拉那拉氏与小太监之间扫视了两下,这在侧福晋跟前儿沉不住气如此的心浮气躁,他倒不是觉得这个小小的少年有什么不好的心思,只是担忧这被他教导时间尚浅年纪尚轻处世不深的小徒弟今个儿的这表现真的能够让万岁爷放心吗?
他这个小徒弟在被他挑选来之前才刚刚进宫不久的,为人老实耿直憨厚不懂那些子宫里面暗地里约定俗成的规矩,得罪了几个管事的大太监被安排去做那些脏活累活,后来倒也学了几分私下的规矩却依旧很是老实,直到之前被他挑中被他带着教了一些东西才算是在宫里好过了些。
后来这小子也算好命又被万岁爷看上安排去跟着几个粘杆儿学了些武艺和几样浅显的技能,毕竟学习时间还短不说精通倒也有几分天赋又足够努力倒是比其他人学的快一些。
只是本以为还能有足够的时间去让他多学几年的,但现在看来怕是没有多少的时间和机会给他们了,但好在这个小徒弟目前来看除了刚刚的事情以外并没有什么不合格的地方,尤其是他对侧福晋心存感激忠心耿耿,想来这也是皇上在那一众小太监里面挑出他最重要的原因了吧。
各种念头在心里面转了几圈,但考虑到现在的实际情况只能都先按压下,毕竟万岁爷他还在偏殿里等着侧福晋呢,总不能让万岁爷再继续等下去吧。
“行了行了,这事儿容后再议。”摆摆手让他去一旁安排其他事情,“侧福晋这边请。”
引着乌拉那拉氏穿过大殿绕过屏风来到紧闭的偏房门口,抬手轻轻在厚重敦实、雕刻精致的木门上“嘟嘟嘟”敲了三下,“皇上,侧福晋到了。”
“进来。”里面传来沙哑的声音,还有因突然开口有些呛到而压制的咳嗽声。
听到那因为拼命压抑咳嗽的声音苏培盛连忙推开房门小跑进内室端起案上的白玉壶倒了杯温水递到手轻握放在唇边轻咳的人手中。
乌拉那拉氏走进内室就看见一个身着明黄色常服的瘦弱佝偻的身影背对门一手扶着桌案一手拿着小巧的镂空如意纹白玉杯,苏培盛则站在他身侧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帮他顺着气。
乌拉那拉氏站在门口扶着门框有些踌躇,嘴唇轻颤,眼前的这个老人背后的辫子已经发白干枯,整个人都消瘦不堪,身上的皮肤已经不再是早年的年轻饱满,干瘪皱缩着,布满了皱纹和颜色较浅的老年斑。
他真的已经老了,佝偻的身形不复她儿时记忆中的高大健壮,站在那里也是有些颤颤巍巍的不稳,整个人的重心都压在支撑在案上的那条胳膊上,但那条瘦的有些皮包骨头的胳膊也在轻颤。
乌拉那拉氏在自己的记忆里搜索着眼前人的身影却发现好像自从姑姑去后除了嫁入宝亲王府的第二日请安外她真的没有好好看过这个人了,哪怕遇见也只是低垂着头请安,也从来没有注意到原来岁月在这个人身上刻下了这么深的痕迹。
或许自姑姑去后的这些年来他真的过得并没有她想象中的好,曾经的那一切不仅仅折磨着姑姑也折磨着他。
或许正如苏公公所说其实他一直在无意识的惩罚着自己。
或许他真的是爱着姑姑的……
所以姑姑才会对他的情绪这么复杂也有些放不下他吧……
只是可惜身在皇家,又是一个合格的帝王,足够优秀,足够理智,足够有野心,也足够残忍冷酷。
眼神恍惚了一阵直到帝王停下干咳直起腰回身看她,眼神慈祥怀念,明明脸上带着些病态的苍白但薄唇却带着点血色,见她回神将手里攥着漏出一角带着鲜红的帕子往背后藏了藏塞入了袖中,随后招了招手。
“静娴,来给你皇额娘上柱香吧,她生前最疼的就是你了。”
“儿臣参见皇阿玛,皇阿玛万福金安,儿臣先前失礼望皇阿玛勿怪。”抬步走到距离皇上几步远的位置屈起一条腿深深蹲下,眼眸低垂看着眼前的明黄色绣暗龙纹的衣角。
“起吧,朕要在你皇额娘面前罚你,怕她又该怪我了。”摆摆手扭头看向背后,像是想到了什么轻轻笑了下。
静娴起身抬眼向墙上挂着的画像看去,刚刚没有注意到现在才发现原来这里挂着的是姑姑的画像,还不只是一幅。
从一袭大红嫁衣嫁给还是四阿哥的皇上被挑起盖头眼神娇娇俏俏面若桃花到身着明黄四爪龙纹朝服头带点翠镶金凤钿面目柔和端坐的,从青涩稚嫩的豆蔻少女到母仪天下的一国之后,从眼中闪闪的带着光到杏眸幽深无波犹如一口深井,一幅幅记录了乌拉那拉•仪宁的一生,挂满了整墙。
每一幅都不同却都能看出作画之人对画中人那深沉的情意还有相同的落款与印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