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顶狂风呼啸，却吹不散那浓郁如有实质的恶意和血腥味。幽蓝的能量在仪式图案中奔腾流淌，那几颗强行拼接、仍在跳动的心脏发出沉闷而同步的“砰砰”声，是这死亡交响曲中最令人作呕的节拍。
黑袍男人——卡尔曼——捧着那荡漾着幽蓝能量的圣杯，脸上洋溢着一种非人的、亵渎生命的狂热。他看着沈衿，如同看着送上门的祭品，目光尤其在昏迷的林序身上流连，充满了贪婪。
“容器？”沈衿的声音冰冷刺骨，握紧了手中的枪，身体微微调整，将背后的林序护得更严实，“你们把他变成了什么？”
“变成？不，你误解了。”卡尔曼轻笑一声，声音嘶哑难听，“不是我们改变了他。是他天生如此……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一个对‘虚无之母’的低语天然共鸣的完美容器。我们只是……引导，唤醒，为他最终的归宿做好准备。”
他微微晃动手中的圣杯，其中幽蓝色的“液体”荡漾，散发出更加强烈的精神压迫。“至于那个八音盒……”他看向沈衿背包里那个震动不休的铅盒，又瞥了一眼脚边那个古老银饰的八音盒，“……它们是‘信标’，也是‘钥匙’。一个用来吸引、定位‘共鸣体’（林序），另一个嘛……”
卡尔曼的笑容变得诡异：“是用来稳定和扩大‘降临通道’的。可惜，之前那个试验品（第一个死者）太脆弱，承受不住最初的冲击，还没等‘母亲’完全降临，意识就崩溃了，只来得及本能地抓住这把‘钥匙’……浪费了。”
他语气轻松，仿佛在谈论一件损坏的工具。
“不过没关系，”他看向林序，眼神愈发灼热，“现在真正的容器来了。只要将他置于仪式中心，让‘母亲’的力量彻底灌注、完成同化……祂就能以此为锚点，真正降临这个世界！而这座城市，不过是献给‘母亲’的第一份滋养！”
疯子！彻头彻尾的疯子！他们不是在研究，而是在进行一场召唤异维度存在的邪恶仪式！
沈衿不再废话，举枪便射！目标直指卡尔曼的头颅！
砰！砰！砰！
子弹呼啸而出！但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在距离卡尔曼还有半米左右的距离，子弹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的、粘稠的墙壁！速度骤减，弹头在空气中摩擦出肉眼可见的火花，然后像是被某种力量强行扭曲了轨迹，“叮叮当当”地偏射到旁边的钢铁支架上！
幽蓝色的能量在卡尔曼身前荡漾了一下，重新隐去。
“物理手段？”卡尔曼嗤笑一声，带着怜悯，“在‘母亲’的力量面前，何等可笑。”
他缓缓抬起一只手，掌心对准沈衿。
刹那间，沈衿感到一股无可抗拒的、纯粹精神上的巨力猛地攥住了他！像是有一只无形的大手，要将他连同背后的林序一起捏碎！周围的空气变得如同水泥般沉重，疯狂地挤压着他！
沈衿闷哼一声，额角青筋暴起，全力抵抗着这股非物理的力量。他戴着的特制眼镜屏幕上，数据疯狂报警，显示周围的精神能量场强已经飙升到危险临界值！
不能硬抗！
沈衿猛地向侧后方翻滚，动作因巨大的压力而略显迟滞，但险之又险地避开了那股力量最集中的区域。
他原先站立的地方，钢铁地板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竟然微微向下凹陷了几分，留下一个模糊的手印形状！
卡尔曼歪了歪头，似乎对沈衿能躲开略感意外，但随即笑容更盛：“不错的意志力。可惜，徒劳。”
他再次抬手，这一次，空气中凝聚出数道幽蓝色的、半透明的能量触须，如同毒蛇般，无声无息地朝沈衿抽打、缠绕过来！
同时，脚下那个巨大的仪式图案光芒大盛！那些泵动着暗红色液体的心脏跳动得更加疯狂！中央那根生物角质天线顶端，凝聚起一团越来越耀眼、越来越不稳定的幽蓝色能量球！
他不仅要抓住沈衿和林序，还要直接启动仪式的最终阶段——强行灌注！
沈衿眼神一厉，毫不犹豫地扔掉了手枪——面对这种敌人，枪械无效。他反手从装备包侧袋抽出一根短棍状的设备，猛地杵在地上！
“嗡——！”
一道淡金色的、半球形的能量屏障瞬间展开，将他和林序护在其中！
滋滋滋——！
幽蓝色的能量触须抽打在金色屏障上，发出刺耳的腐蚀声！屏障剧烈波动，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这临时屏障显然无法长时间抵抗卡尔曼操控的庞大能量！
“特制的屏蔽力场？有点意思！”卡尔曼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化为更浓的兴味，“但你能撑多久？”
他加大能量输出，更多的触须凭空生成，疯狂抽击着屏障！金色屏障摇摇欲坠！
沈衿额头冷汗涔涔，支撑力场发生器需要消耗他巨大的精神力。他背后的林序再次发出痛苦的呻吟，屏障虽然挡住了直接攻击，但外界那庞大的、充满恶意的能量场依旧在侵蚀着他脆弱的意识。
必须破局！
沈衿的目光快速扫过整个平台，大脑如同超级计算机般疯狂运转分析——
仪式核心是那些心脏和图案！能量来源是塔身汇聚的幽蓝能量和……卡尔曼手中的圣杯？不，圣杯更像是控制器和增幅器！
卡尔曼本身似乎并非超自然存在，更像是一个掌握了某种技术的“祭司”！他的力量来自于这个仪式场和对“虚无之母”能量的借用！
那么……
沈衿的目光猛地锁定在卡尔曼脚边那个古老的、银饰的八音盒上！
卡尔曼说过，那是用来“稳定和扩大通道”的钥匙！如果破坏它，是否能干扰甚至中断仪式？！
赌一把！
就在金色屏障即将破碎的前一刻，沈衿猛地撤掉了力场！同时，他手腕一抖，一枚只有指甲盖大小、造型奇特的飞镖状物体带着尖锐的破空声，以极其刁钻的角度射向——并非卡尔曼，也不是八音盒，而是他手中那个圣杯！
围魏救赵！
卡尔曼果然脸色微变，下意识地将圣杯微微一偏，试图用空着的另一只手去阻挡那枚小小的飞镖——在他看来，这种物理攻击根本无法突破他的能量防御。
但就在他注意力被飞镖吸引的瞬间！
沈衿真正的杀招爆发了！他全身肌肉紧绷，将背负林序的重量和自身全部的力量集中于腿部，如同炮弹般猛地侧向冲出！目标直指那个古老的银饰八音盒！
他的速度快到了极致，甚至在身后拉出了淡淡的残影！这是超越人体极限的爆发！
卡尔曼反应过来，怒喝一声：“你敢！”数道能量触须立刻调转方向，疾刺向沈衿后心！
千钧一发！
沈衿根本不躲不避，眼中只有那个八音盒！他在冲刺中猛地拧腰，将背后的林序像盾牌一样护在身前，用自己的后背硬扛那追来的能量触须！
同时，他的脚，带着决绝的力量，狠狠地踹向了那个散发着幽光的古老八音盒！
“噗——！”能量触须狠狠抽打在沈衿的后背上！
特制的防护服瞬间被撕裂，皮开肉绽，一股阴冷的、带着强烈腐蚀性的能量瞬间侵入他的身体！沈衿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喷出！
但他的脚，也结结实实地踹中了那个八音盒！
“咔嚓——！”
一声清脆得令人心悸的碎裂声响起！
那古老的银饰八音盒，被他一脚踹得飞起，在空中翻滚着，木质外壳崩裂，内部精密的（或者说，并非机械结构的）诡异机括暴露出来，闪烁着混乱的幽蓝电火花，然后重重摔在远处的平台上，滚了几圈，光芒迅速黯淡下去！
“不！！！”卡尔曼发出一声愤怒至极的咆哮！仿佛被毁掉的是他心脏的一部分！
整个仪式平台剧烈地震动了一下！
那些同步跳动的心脏猛地一滞，搏动出现了紊乱！图案中流淌的暗红色液体仿佛沸腾般冒起气泡！中央天线顶端凝聚的能量球也变得不稳定起来，光芒剧烈闪烁！
抽向沈衿的能量触须瞬间变得虚幻、扭曲，然后消散了大半！
有效！
沈衿借着那一踹的反作用力，踉跄着向前扑倒，艰难地单手撑地，稳住身形，又是一口血咳出。后背火辣辣地疼，那股侵入体内的阴冷能量正在疯狂破坏他的生机。
但他成功了！
然而，就在他以为暂时阻止了仪式时——
摔在远处的那个破损八音盒，以及他背包里那个一直震动的铅盒，突然同时发出了最后一声尖锐、高亢、仿佛能刺破耳膜的共鸣音！
嗡——！！！
两个“信标”在破损前，发出了最后的、绝望的、或者说……完成的信号？
紧接着，两个八音盒彻底黯淡，碎裂，化为齑粉。
但整个仪式，并没有如预想般中断或崩溃。
脚下巨大的图案猛地亮起刺目的血红色光芒！那些紊乱跳动的心脏像是被注入了更强的力量，疯狂地、甚至不顾损伤地搏动起来！暗红色的液体如同喷泉般涌出！
中央天线顶端那不稳定能量球猛地收缩，然后——
一道无法形容颜色的、混合了幽蓝和血红的、粗大的能量光柱，猛地冲天而起！直接轰入了乌云密布的夜空！
天空，仿佛被撕裂了一个口子！
一种更加古老、更加浩瀚、更加饥饿的意识，顺着那道光柱，如同注视般，降临了！
无法形容的低语直接在所有人的意识深处响起！不是声音，而是信息的洪流，充满了冰冷的贪婪和对存在的蔑视！
卡尔曼不顾一切地跪倒在地，狂热地高举着圣杯，嘶声呐喊：“恭迎！虚无之母！您卑微的仆人为您献上通道与容器！”
沈衿感到自己的意识几乎要被这浩瀚的存在感碾碎！他拼命抵抗着，看向光柱的源头——
在那被撕裂的夜空裂隙之后，他仿佛“看”到了一个无法用任何语言描述的、由纯粹“虚无”和“饥饿”构成的庞大阴影！它没有具体的形态，却又仿佛包含了所有恐怖的形态！
而它的“目光”，穿透光柱，精准地锁定了……
被沈衿护在身前，昏迷不醒的林序！
一股无法抗拒的、温柔却无比恐怖的牵引力凭空产生，作用在林序身上！
沈衿死死地抱住林序，但那股力量根本不是物理层面的！它直接作用于林序的“存在”本身！
林序的身体开始变得微微透明，仿佛要从这个世界被抽离出去！
“不！”沈衿目眦欲裂，疯狂地试图抓住他，却感觉自己像是在抓住一缕青烟！
就在这时，因仪式剧变和“母亲”注视而心神激荡的卡尔曼，看到了沈衿拼命护住林序的样子，发出了疯狂而怨毒的笑声：
“没用的！母亲的渴望无法阻止！但在这之前……让你这蝼蚁彻底明白你的徒劳！”
他猛地用指甲划破自己的手掌，将鲜血滴入圣杯，然后将其对准林序，嘶声念诵出一个扭曲的音节！
一道暗红色的光芒从圣杯中射出，瞬间没入林序的眉心！
昏迷中的林序猛地睁开了眼睛！
但那双眼睛里，没有了痛苦，没有了恐惧，甚至没有了属于“林序”的意识……
只有一片绝对的空洞和虚无。
然后，一个平静的、冰冷的、非人的声音，从林序的口中响起，回荡在塔顶：
“……哥哥……” “……你终于……找到我了……” “……还是……我找到你了？”
沈衿如遭雷击，整个人瞬间僵住，难以置信地看着怀中眼神空洞的林序。
哥哥？
这个称呼……这个声音……
尘封的、被他强行遗忘的、充满血与火的记忆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猛地冲垮了他理智的堤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