委屈的忍耐、爆发的临界点仿佛儿时手中沾满泡泡水的环形铁丝对着天空吹出五彩斑斓的肥皂泡,稍加技巧,那幻彩的膜就会越吹越大。
你幻想着它可以再变得更加强大一些,它应该能够承载你脑里的无极限。只是一切,都是你以为的以为。
就在你吹出那自以为的一口气后,它就‘膨’的一声爆破了。就连声音,也不过幻听。哪怕极力收敛,却因轻微触碰,最终也逃离不了破碎的命运。就连破碎,也都是悄无声息地幻灭。
你只是不晓得,如果它有心,但最多也只能装得下自个心里为数不多的哀怜秘密,而这个秘密,无法经得住推敲,一触即发,一发击中。
但李黑眼不是空心的,她有一肚子酸楚的眼泪,就在丁无痕这个轻微地触碰中,像涛涛洪水决堤而出。他给了她向前冲的充分理由,也给了她无畏的勇气。这也不过是被强迫被设定的。
她蜷缩着身体,躲在他的臂弯里,微微颤抖着,后来抖动得厉害,再后来就肆无忌惮了。
她的双眼仿佛一个长期躲避在茂密枝叶之后,因无力无法拨开而长期处于黑暗的洞口,终待一天被人轻易地掀开,透进一丝明晃晃的亮光,借着这丝光,带着欣喜夹杂着愤怒,欢呼雀跃一股脑向前奔去,倾泻而出,涕泗滂沱。
丁无痕从茶几上抽过纸巾,替她拭去满脸的热泪纵横,然后将她的头埋进自己的胸膛。
“傻瓜,别哭了。哭了待会拍照就不好看了。”
傻瓜,这个词,一种暧昧,一种宠溺。哪怕不过应景的逢场作戏,听起来也尤为动听。就像悬崖上仅存的唯一一根枝干,即便知道它不过摇摇欲坠,也要紧紧抓住不放。
有前半句,就足够了。至于后半句,她压根没反应过来,但也根本不在意。
——“你可以在泡泡水里加点糖。”若梦瑶姥姥说,“这样就会吹得更大些。”
“傻瓜,你哭什么呢?你以为你的任何一个小动作我会感觉不到吗?”
丁无痕突然转过身对着她的额头轻轻一吻,又把她抱得更紧了些。
他的言语,他的动作,就像给了她这颗糖,并且发挥了无穷的效力。
这是少有的或者根本不可能再会出现的唯一一次机会,她应该好好把握,把所有的压抑,所有的痛苦,所有的不安,尽情释放在这个男人的怀里。
丁无痕不再多说什么,只是一边紧紧抱住她,一边任由她而去,一边用纸巾在她脸上轻轻划过。
抽抽嗒嗒将近半个多小时,李黑眼终于安静了。
她开始有些感激这个男人的放纵和拥抱。
“让我看看。”丁无痕侧身低下头,将她的脸朝向自己,“唉,哭得我倒不知所措了。说真的,心都碎了。”
“碎了?”李黑眼发出嘶哑,带着猛烈哭泣过后的浓重鼻音。
“当然。”
“怎么没有声音?”
“心碎无声。”
“那碎哪了?”
“碎你这了。”
“没看见呢。”
“被你发起的洪水冲走了。”
“那你不是无心了?”
“所以你得负责。”
“我负责什么呀?”
“负责做我的老婆。”
“你为什么总喜欢开这样的玩笑呢?我又会哭得,边哭边当真。”李黑眼有些生火了。
“我从来没拿这个开玩笑,也不会拿这个开玩笑。”丁无痕也一脸正儿八经的肃穆表情。
听到这句话,李黑眼像是更气恼了,立即挣脱他的胸怀,双手支撑沙发,把丁无痕揽在中间,直勾勾俯视着他。
“你这是在诱惑我吗?”
“没……”李黑眼欲起身。
“在我的胸膛度过军港之夜,洪水泛滥,就这样?”丁无痕瞅见她赤裸的身体,一个横劲又把她反转到自己身下。
“那...你想...怎么...样?”
如果运是每个人在宇宙中独特的运行轨道的话,她觉得她应该充分挖掘她体内可能有的未知能量,登峰造极,才有机会偏离轨道,才会为自己创造无限可能,才有机会改变这一切。
因为从来没有一条轨道是一马平川通天笔直的,也没有任何一条轨道是刀山火海荆棘遍地的,这个世间从来没有绝对的事情,只不过一马平川与荆棘满布的占比率大小罢了。
但她又不敢有人定胜天的狂妄想法,如果所有不幸的突然都聚集在她身上,比如某天突然来了一场车祸,或者突然得了不治之症,或者从大桥下经过时,那桥突然就塌了,不偏不倚砸到脑门上,或者突然踩到松动的扶梯踏板而卷入电梯内粉身碎骨...
她有什么自以为是人定胜天呢?
就像现在这样,她又有什么本事自以为是呢?
李黑眼再也不是刚才那个受伤的小鹿了,她像是突然清醒了,打算穿衣后一言不发离开这是非之地,并且删除他的微信,以及电话,还有短信。
她不想与他再有任何瓜葛。她的情感世界有几斤几两,她心里清楚得很,她玩不起,她也没有那种玩得起的精力与能力。
她很庆幸自己在关键时刻还能够有自知之明,保持最清醒的态度,才不会陷入更大更深的漩涡。
虽刚才躲在他的臂弯里,抱着他的胸膛即他所谓的军港之地大哭一场,对自己而言,他,作为宣泄的目标和地点,也算被自己利用了一回吧。
归根结底在于,她太孤独太无助了。
总归不枉一场遇见。毕竟这年头,好点的男人是不会自愿让自己碰见的。她也不会主动上前勾搭。她为什么要自己去勾搭呢?如果男人对自己有好感,不是应该主动来勾搭自己吗?
如果运是你所有经历过的事,所有认识过的人,所有行走过的路的社会关系组合体的话,现在她觉得回到正常的运行轨道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如果说这是一场交易,彼此也算扯平了吧。
谁知丁无痕并不回答她的问题,只是把头埋进她的胸口,细琢啃噬。
瞬间不忘慢条斯理地间断吐出几个字:“总该...轮到..我...放肆...一回...了吧...。”
她想趁此机会故作矜持,故作反抗,但他的热气一贴进,她虚伪的意志早已被削融得荡然无存。
“我够不够深沉?够不够慷慨?”丁无痕带着一股略带欺压的蛮横。
可是,为什么她要被李冒控制,被杜鹃控制,被所谓的命所谓的运控制?为什么她总要处于被控制的一方呢?
这样想着的时候,她心有不甘挣扎着坐起来,把丁无痕推倒在沙发上,自己坐了上去。
此刻,她承认她无法做出一副迟钝的模样,她要主宰这一次,将他的根扎入她的体内,或善或恶,或深或浅,或黑暗或明亮,由自己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