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燃转学第一天就撞见个痞气嚣张的混蛋。 那人勾着他衣领懒洋洋调侃：“新同学，你长得好像我初恋。” 全班哗然大笑，陆燃冷脸记仇小本本：你死了。 直到暴雨夜他缩在床角发抖，那人翻窗而入：“别怕，我在。” 后来医院苍白走廊，贵妇语气冰冷：“陆同学，七年前就是你害他重伤失忆。” 七年后雨夜重逢，他看见对方无名指纹着“LU”的刺青，而自己锁骨下端正刻着对方曾用名。 身后简一还在兴奋撮合：“你们真有缘！连名字都像！” 陆燃忽然想起，孤儿院档案里，那个人早被他亲手划去了曾用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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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室门被不轻不重地敲响了三下，带着一种与周遭嘈杂格格不入的克制。
班里哄闹的声音滞了一瞬，所有目光齐刷刷投向门口。班主任老钱侧身让开，一个穿着崭新白色校服的男生走了进来，身姿挺拔，像一棵还没完全长开但已然清隽的白杨。
“安静点！”老钱压了压手，试图维持秩序，效果甚微。他无奈，只得抬高声音，“介绍位新同学，陆燃。大家欢迎。”
掌声稀稀拉拉，更多的是毫不掩饰的打量和窃窃私语。
“陆燃，你就坐……”老钱视线在教室里逡巡，最后定格在最后一排靠窗的那个空位，“沈清远旁边。”
名字被点到的男生正趴在桌子上，似乎对门口的动静毫无所觉，一颗毛茸茸的脑袋埋进臂弯里，只露出几缕不听话的黑发翘着。他旁边那个空桌面积了薄薄一层灰，与周围拥挤堆着书本试卷的课桌对比鲜明。
陆燃没什么表情，拎着书包走过去。新校服浆洗得有些硬，摩擦着皮肤，带来细微的不适。空气里弥漫着粉笔灰、青春期汗液和某种廉价洗衣粉混合的味道。他目不斜视，直到在那张空桌前停下。
桌椅是旧的，桌面上甚至还有几道深刻的划痕。他放下书包，刚要坐下——
旁边那颗脑袋动了一下，然后慢吞吞地抬了起来。
一张过分惹眼的脸闯入视线。眉骨很高，眼窝微深，眼皮懒洋洋地耷拉着，却遮不住底下那双眸子透出的亮，像某种蛰伏的野兽，带着点没睡醒的烦躁和天生的审视。嘴角似乎天然带着点上翘的弧度，玩世不恭。
他的目光没什么焦点地扫过来，掠过陆燃的脸。
那一瞬间，像是电影画面被无故拉长、放慢。窗外的蝉鸣、前排同学翻书的声音、甚至自己的心跳，都潮水般退去。
陆燃的指尖无意识蜷缩了一下，心脏某处猝不及防地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快得抓不住缘由，只留下一点空洞的余响。他微微蹙眉，下意识排斥这种失控的陌生情绪。
那点异样稍纵即逝。
沈清远眼底的烦躁散了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毫不遮掩的、带着浓厚兴味的打量。他从头到脚把陆燃扫了一遍，视线最终落回他脸上，然后，嘴角那点弧度加深了，扯出一个懒散又嚣张的笑。
他忽然伸出一根手指，勾住了陆燃还没来得及抚平的校服领口，微微用力往下带了一点。
动作太快，带着点不容拒绝的痞气。
陆燃身体一僵。
全班死寂了一秒，随即爆发出更大的哄笑，有人甚至夸张地捶着桌子。
沈清远仿佛没听见，他就着这个近乎无礼的距离，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混不吝地响起，每个字都清晰砸进陆燃耳朵里：
“哟，新同学。”
“你长得……”他拖长了调子，眼里恶劣的笑意更浓，“怎么那么像我走丢了的初恋啊？”
轰——！
笑声几乎要掀翻屋顶。各种意味不明的目光钉在陆燃身上。
陆燃的脸色彻底冷了下来。他猛地挥开沈清远的手，力道之大，让对方的手背瞬间红了一小片。
那双清冷的眼睛里像是骤然凝了一层薄冰，锐利地射向沈清远，里面是全然的厌恶和警告。
沈清远挑眉，甩了甩手，非但没恼，反而像是看到了什么极有趣的反应，低低地笑出了声。
陆燃不再看他，一言不发地拉开椅子坐下，背脊挺得笔直，从书包里拿出文具盒，一本崭新的笔记本，然后，在最末尾，用力地、几乎是刻下去般地写下一行字。
【9月1日，晴。高二十七班，沈清远。混蛋。去死。】
最后一笔，钢笔尖几乎戳破纸页。
……
放学铃响得像一场救赎。
陆燃几乎是第一个收拾好东西起身的，只想立刻离开这个令人窒息的环境。肩膀却不轻不重地被人从后面撞了一下。
“让让，‘初恋’。”带笑的声音掠过耳畔，沈清远单肩挎着包，像阵风似的刮出了后门，只留下一个高瘦散漫的背影。
陆燃抿紧唇，抓著书包带子的手紧了紧。
“别介意别介意！”一个身影蹦到他旁边，声音活泼，“沈哥他就那德行，嘴贱惯了，其实人不坏！我叫周予，你同桌的前桌！”
陆燃侧头，是个笑容灿烂的男生。
旁边另一个男生也走了过来，气质沉静些，递过来一小包独立包装的湿巾：“擦擦？新桌子灰大。”他指了指陆燃刚才刻意用纸巾擦过三遍的桌角，“我是林煜，他……”他看了眼周予，“发小。”
周予嘿嘿一笑，很自然地把胳膊搭在林煜肩上。
陆燃沉默地接过湿巾，低声道：“谢谢。”
“一起走呗？你家住哪个方向？”周予热情地发出邀请。
陆燃还没来得及拒绝，一个格外有活力的女声插了进来：“等等我！哎，这就是新同学吧？”
一个短发女生风风火火地跑过来，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陆燃，又扭头冲周予林煜说：“我刚才可听说了啊，沈清远又乱认初恋了？他就不能换句台词吗？烂不烂啊！”
她转回头，大大咧咧地一拍陆燃的胳膊：“甭理他！我叫简一，咱班宣传委员！以后有事说话！”
陆燃不太适应这种过分的热情，身体几不可查地往后避了避。
简一毫不在意，已经自顾自地和周予聊开了，林煜在一旁偶尔补充一句。三人行变成了四人行，陆燃被裹挟在其中，沉默地听着他们叽叽喳喳。
走到校门口岔路，陆燃停下脚步：“我走这边。”
“哦哦，那我们不同路，明天见啊！”简一挥挥手。
周予和林煜也道了别。
看着那三人勾肩搭背远去的背影，陆燃轻轻呼出一口气。刚要转身，目光无意间掠过街角。
沈清远没走远。他靠在一家关闭的卷闸门前，指间夹着烟，却没点，正低头跟一个穿着其他学校校服的女生说着什么。女生脸红红的，仰头看他，眼神里满是羞涩的期待。
沈清远脸上还是那副散漫的表情，摇了摇头。
女生失落地低下头，快步走开了。
他似乎察觉到了陆燃的视线，忽然抬头，精准地捕捉到他的目光。隔著熙攘的人群，他冲陆燃扬了扬下巴，嘴角又扯出那个让人火大的笑。
陆燃立刻冷下脸，扭头就走。
……
夜里，陆燃是被远处沉闷的雷声惊醒的。
轰隆——
一声接一声，由远及近，像是巨大的车轮碾过天空。
他猛地睁开眼，窗外骤然亮起的闪电瞬间照亮房间，紧接着是炸开在耳边的惊雷！
“！”
陆燃几乎是瞬间蜷缩了起来，用被子死死裹住自己，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发抖。牙齿磕在一起，发出细碎的声响。呼吸变得急促而困难，冰冷的恐惧像藤蔓一样缠紧心脏，勒得他生疼。
又来了。
毫无缘由的、毁灭性的恐惧。
雷声再一次炸响，仿佛就在楼顶。
“呃……”他把自己埋进枕头里，试图阻隔那可怕的声音，指尖掐进掌心，留下深深的月牙痕。
黑暗和巨响吞噬了一切理智。
就在他几乎要被这种无边的恐慌溺毙时——
“叩叩。”
窗户的方向，传来极其轻微的、异于雨声的敲击声。
陆燃猛地一颤，恐惧达到了顶点。
“叩叩。”又响了两下，固执地。
他颤抖着，极其缓慢地、从被子里露出一双盈满水汽的眼睛，惊恐地望向窗户。
又一道闪电划过。
窗外，紧贴着玻璃的，是一张被雨水淋得湿透的脸。黑发湿漉漉地贴在额前，水滴不断从线条利落的下颌滚落。
是沈清远。
他的样子狼狈不堪，校服外套颜色深一块浅一块，紧紧贴在身上，不知道是怎么在这种暴雨夜里爬到二楼窗外的。
隔着玻璃和磅礴的雨幕，他的眼神却异常清晰，没有了白天的戏谑和痞气，只剩下一种专注的、近乎笨拙的认真。
他看到陆燃终于看过来，似乎松了口气，然后用口型，一字一字地，极其缓慢地说：
“别——怕。”
雷声轰鸣。
他抬起手，温热的掌心贴在了冰冷的玻璃上，仿佛这样就能传递过一点微不足道的温度。
“我——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