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宸又趴在地上,几乎贴着石板仔细研究,借微弱火光发现石板边缘有细小凹槽,这些凹槽极浅,若不贴地细看,站立时根本无法察觉。
尝试推动凹槽时,只听到“咔哒”一声,石板居然开始缓缓移动开来,他心中一喜,果然下方有线索,他加快推动的速度,随着石板的移动,地面上逐渐露出一个通道入口。
少宸深吸一口气,心中既兴奋又谨慎,找来一根木棍后,随意用些粗布缠绕在木棍上,点起一个火把,他平复心情后,缓缓走进通道。
通道内弥漫着一股潮湿的气息,墙壁上青苔在火把下闪着诡异绿光,他小心前行,石壁潮湿冰冷,触手满是滑腻青苔,偶有昆虫爬动,空气中一股刺鼻的霉味,混合着潮湿泥土的气息,让人感到一阵恶心,而且这通道并不宽敞,仅能容一人通过,身体不时擦碰墙壁,发出轻微声响,他心跳加快,每走一步都非常谨慎,脚步声在通道中回荡,更增添几分阴森的氛围。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豁然开朗,尽头出现一扇红色木门,这扇门在昏暗的通道中显得格外醒目,仿佛是通往未知之处的入口。
少宸的目光紧紧盯着那扇门,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紧张,这并不是害怕,而是在这种特定环境内,压抑所造成的本能反应。
走近红门,少宸发现门上刻着一些怪异的符文,而这些符文闪烁着微弱的光芒,像有生命一般,少宸研究起来,发现这些符文很像西域的一些经文。
“这就有些奇怪,为何会和西域有关...”少宸自言自语着,“算了,还是进入门内看看是什么样的,师父必定有线索留在此处。”
少宸的手指刚触上门环,便觉一阵透骨的凉,像是被浸在腊月的井水里,他此时也顾不得这么多,腕间用力一推...
“吱呀”一声,木门裂开条缝,霉味混着潮腥与尘埃的气息涌来,少宸急忙闭住双眼,捂住口鼻,另一只手甩动衣袖驱散。
片刻后,睁开眼,入目不是想象中的房室,而是座四壁皆石的空间,青灰色石壁泛着冷光,对面的那面石壁上还凝着细密的水珠,顺着石纹蜿蜒成蛛网状的水痕,在墙根汇作几滩暗渍,左右两侧的石壁相距约有六七步。
而最诡谲的是地面,平整得令人诡异,边缘却突然断裂,露出深不见底的黑暗,原来这张白纸只覆盖了石室中央的地面,四周竟是深壑,仅中间这片区域可供立足。
少宸往前挪半步,鞋底擦过纸面,发出“沙沙”轻响,这声音太像有人在耳后低语。
他眯起眼,借着火光,这才发现纸上隐约有墨痕,凑近细看,竟是几处非常稀薄且歪歪扭扭的字迹,乃是“血”字轮廓,更多的则是被水洇开的模糊笔画,像极了有人在临死前抓着笔乱涂的遗言。
少宸踩在白纸上,将火把别在门上,刚踏入,突然传来‘咔嗒’声,他心中一惊,猛然转头,却见刚推开的红门居然自动合上,封闭的空间内,突然起风,吹得地面白纸簌簌翻抽,与此同时头顶上也传来“叮,叮”声响。
第一声极轻,像有人用指甲弹下竹管,第二声便裹着尾音撞过来“当啷”,比前一声更沉,像是两支笔杆相碰的声音。
少宸抬头瞬间,头皮立时发麻,不禁倒吸一口气,头顶,头顶并非房梁或穹顶,而是密密麻麻的毛笔,如倒悬的森林,又似定格坠落的黑色暴雨。
毛笔...数不清的毛笔...
这些毛笔以他站立的位置为圆心,呈三层同心圆排列,最内层间距仅半尺,外层则稀疏些,笔杆长度随圈层递增,最外围的笔杆竟有拇指粗细,悬在黑暗边缘若隐若现,每支笔的笔杆并非实木,而是某种泛着油脂光泽的乌木,表面刻着难以辨认的繁复阴文,笔画被刻意扭曲,竖画弯如蛇形,横画断成数截。
笔尖更诡异,并非常见的狼毫或羊毫,而是某种灰黑色的细毛,根根直立如钢针,沾着的墨珠,在火光下泛着金属般的冷光,少宸盯着最内层一支悬笔,忽然发现其笔尖墨珠在微微震颤,频率竟与自己的心跳重合,他屏住呼吸的瞬间,那墨珠的震颤也骤然停了。
少宸仔细数着,整整三百支毛笔,好似三百只冰冷、默然的独眼,正从四面八方,各个角度,森然的俯视着他,整个空间弥漫一股浓得化不开的陈墨气味,并混合着难以言喻,属于死亡和禁锢的腐朽味道。
三百支悬笔,三百滴悬命之墨,而少宸,就站在这张巨大的白色“砧板”之上。
寒意,并非来自空气的温度,而是源于头顶那片无声的死亡森林,少宸强迫自己冷静思考,每一丝肌肉都绷紧如弦,每一个念头都运转到极限。
“这...这是...”少宸不自觉间吞咽着口水,“这肯定是一种阵法,但是用毛笔设置,太奇怪了,那这阵法会是什么样的手段呢?”
少宸知道自己必须移动,必须探查,必须找到线索...
他尝试着,慢慢向右移动一下身体,动作轻微到只算得上肌肉微微抽搐,连覆盖着灰尘的纸面都没有留下明显痕迹。
头顶,死寂依旧,那三百支笔,纹丝不动。
少宸屏住呼吸,再次尝试,这一次,他幅度稍大,试图走到右边,就在他脚挪动的瞬间...
“呜...”一声轻微如毒蛇吐信般的破空声毫无征兆响起...
左上方,一支悬挂的毛笔动了,笔尖那滴饱满欲坠的墨珠,随着笔杆的骤然下探,脱离笔锋,化作一道极细、极快的黑色流光,直射他刚刚离开的位置。
噗!墨滴精准钉在雪白的纸面上,溅开一朵小小的、狰狞的墨花,位置,恰好就是他原本站立的方向,那漆黑的花瓣边缘锐利如刀,深深泌入纸中,带着一股刺骨寒意。
少宸心脏一缩,全身的血液似乎凝固:“我的动作幅度越大,这些毛笔的反应就越快,越准,先前若是慢上半分,那墨就不是落在纸上,而是洞穿我身体。”
想到此,冷汗瞬间湿透少宸衣衫,紧贴着皮肤,带来更深的寒意,他僵在原地,连呼吸都无比谨慎,吸气都小心翼翼,唯恐胸膛的起伏也会引来头顶死神的窥探。
“如若不动,那就困死在此处,而动则必死,我该如何。”少宸想到此,又尝试着缓缓的抬起右手,只是将食指向上弯曲,一个微乎其微的勾指动作。
头顶的悬笔之林依然死寂。
“没有反应?”少宸心头掠过一丝侥幸。
刚松口气,右前方,一支毛笔的笔杆几乎难以察觉的向下沉去一些,笔尖墨珠猛然拉长,一滴新的墨汁如被无形的手指挤出、弹射,化作一道比刚才更加迅疾的黑线,直扑少宸弯曲的食指,速度快得超乎想象。
“呃!”一声压抑痛哼从少宸紧咬的牙关中迸出,那墨滴擦着他食指边缘掠过,带起一溜细小的血珠,皮肤瞬间传来火烧火燎的剧痛,更有一股阴寒力道顺着伤口向骨头里钻。
少宸死死捂住伤口,指缝间渗出的鲜血迅速染红指尖,剧痛让他眼前阵阵发黑,头顶那片悬笔之林在视线中扭曲晃动,如同三百个扭曲的鬼影。
“这阵法,不仅能感知移动,更能感知意图,甚至可以模仿我的动作,我动手指,便有笔模仿着弹出墨滴攻击,动作幅度越大,模仿的就越精准,我该怎么办。”少宸缓缓在原地坐下,动作格外小心,目光空洞望着那片笔林,窒息感扼住他喉咙,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血腥味,“师父留下线索指引我来此处,竟然是一个绝地,没有想象中的敌人,没有搏杀,只有这铺天盖地的笔和纸,这比任何刀光剑影都让人难受。”
少宸咬住嘴唇,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可师父既然这样安排,那必定有他的道理,他不会让我白白送死,而他老人家也说过破解疑难之局正是我的特长,我要冷静...冷静...”他静下心后认真思考起来。
“模仿...”少宸艰难的咀嚼这个词:“这阵法最可怕之处,就是这些笔的模仿能力,自己动,笔就动,自己发力,笔便弹出墨汁,这种模仿非简单的反射,更像是一种同步,或者是...复制?”
一个大胆,近乎疯狂的念头,就像黑暗中擦亮的火柴,骤然闪现在少宸脑海中。
“如果,不是笔在模仿自己呢?”少宸浑身一震,急忙想立刻坐起来,但头顶悬笔的森然杀意立刻将自己按回原地,他死死咬下嘴唇,用疼痛维持清醒,任由这个念头在脑海中疯狂滋长。
少宸回想起先前:“如果不是笔在模仿我,那会不会是,我在驱动笔,或者说,自己就是这阵法的运转的核心,是我的动作,我的存在,在无形中激活它们?”
这个想法太过骇人,却又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合理性。
“我被困在阵中,是唯一的活物,也是唯一的变数,所有的攻击,都源于自己的动作,自己不动,阵法便会沉寂,一旦动,阵法就活过来,对应自己动作,发动精准杀戮。”少宸有些明白,自语道,“活阵无主,死阵有引,若阵随人动,非阵控人,即人控阵。”
可手指上,那干涸的血渍在火光的映衬下,显得刺目惊心,那股疼痛,仍在提醒少宸,这阵法的歹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