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快十多年前的事了,那时候金子的儿子还小,他正在上小学,他的成绩挺好,特别的懂事,如果家里只剩一盒奶的时候,他就不舍得喝了,他把奶插上吸管递给金子,金子是不接他的奶的,他知道金子不舍得喝,就在金子跟前反复的叨叨:“妈,我真的喝够了这种奶,实在是不想喝了,你喝了它吧!”
这个从金子肚里爬出来的小生命,她太清楚他的想法了,他这么小就会心疼人,他不是喝够了,而是他也不舍得喝了,他想让金子喝。
翻来覆去的为一盒奶推来推去,金子到底没有拗过他,吸管已经插上,不能再放了,儿子看着金子幸福的吸着奶喝,他的脸庞也开心的闪着亮光。
“妈,你等我长大,我给你买很多的奶喝,用锅盛,用大碗喝。”儿子给金子许下一个美丽的承诺。
“好。”金子笑着点点头,看着儿子,母子情深。
别的好东西儿子也和这奶一样,金子要不吃,他根本就张不开嘴,吃不下。
这么孝顺听话又优秀的孩子你舍得扔他吗?金子不舍得,他是金子用生命和青春换来的宝贝,他是金子身上的血,肉中的骨头,金子不能扔下他,半年,一月,一天,一分对金子都是痛苦的煎熬。
可是鸣伟在收拾他的东西,他又要出发了,他见金子愣愣的,呆呆地不收拾她的行李,他商量着问金子:“你真的不跟我走了吗?”
“嗯。”金子点点头,抹灰的活,抹完一栋楼就要换另一栋楼,换一个地方搬一次家,实在没有能力在外边带着儿子从这个学校搬到那个学校。可是老公也撕裂着金子,金子能跟着他去干活,能帮他洗衣裳,给他做饭……他的活都是体力活,太累太脏,黑白沙灰已经压得他腰也疼,手也疼,他也不想出去,可是天下之大,又有什么活是容易的,他想要金子的手、金子的力气帮他支撑一下他那累疼的腰,抬不起来也要抬起的手,他有点失望的眼神让金子心疼,金子几乎后悔了她的嗯,她要跟他走,也想跟他走,她要帮他撑起这个家,可是儿子,想到儿子,她又犹豫了。
外面他的同伴又催了,“鸣伟,你收拾完了没有,快点,我们该走了。”
“没呢!你再等一会,马上就收拾好了。”鸣伟响亮的回答。
可是鸣伟他已经收拾完了,他在等她改变主意,“你跟我走吧!”他把语气放得很低,几乎是求她,儿子和老公都在撕裂着她,她哪个都不想放弃,可现实就是一座沉重的大山,逼她扔一个,可她那个也不想扔,那一个都让她心疼。
儿子还没有放学,她又偷走了,她不走,鸣伟就不走,外边同伴一直催,同伴的太太也跟着同伴走,两个女人在车上特别地不开心,若非生活所迫,谁舍得扔下自己的孩子呢?
说不清楚那个地方是怎么回事?在那儿干活分不清东南西北,到了那儿就转向一直转不出来,反正这又不是长期居住的地方,没有什么好纠结的,不用管东西南北,早起干活,天黑收工,两头不见太阳,活完领工资换地方就行,天天紧的狼狈不堪,能多挣一点就像玩命似的,有钱不挣是傻瓜,累的全身都疼,也是不管,强撑着再干。
可是老天爷看他们这一群农民工太辛苦了,就想让他们歇歇,突然地停电没法搅灰,人只能闲了起来。
这个地方离海挺近,又打听到了确切的消息明天也不会来电,于是忍不住要去看海。鸣伟和他的同伴,金子,和同伴的太太,还没有见过海。
去的时候,同伴的太太有点头疼,她一直有头疼的毛病,一月总有那么几天开始头疼,头疼来的时候身体软得就像一团棉花,站不起来,还像一个被摔碎的茶杯装满了全身,去过很多地方看,都看不好。
同伴的太太脸有些苍白,金子想要不是海的原因,她一定躺在床上休息,金子问她:“能去不,你要是不能去我给你作伴在家,让他两个去看海吧!”虽然金子也想去看看海的模样,可是同伴的太太总不能扔下她不管吧!
可是海同样诱惑着同伴的太太,她实在不舍得放弃这个看海的机会,她对金子说:“我没事,我们一起去看海。”
于是他们四个人就开心的出发了,开着车,用着导航,鸣伟和他的同伴坐在前边,金子和同伴的太太坐在后边。
导航把他们领到了田地里,车窗外,一地一地的蔬菜旺盛地生长着,窄窄的土路变得有点颠簸,金子的肚子有点不舒服,喉咙也有点不舒服,接着蔓延到了她的头部,头疼,她晕车了,想吐,看看同伴的太太,她好像头疼得也厉害了,眉皱的紧紧的,她也难受,她也想吐,两个人极力地忍着晕车的酷刑,想象着快要到来的那海的辽阔。
没想到前方的路太凄迷,突然出现的水,水不多,和土路错乱地缠在一起,高低不平,起起伏伏,大约三个车长的距离,鸣伟停下车,和同伴商量:“你说这一段路我能开过去了吗?”他两个回头看,这么窄的路根本就没法掉转头,都是农民的儿子,谁也不舍得压两边的蔬菜,可是倒过去,要倒好远的距离,直接开过去,又没有把握。被晕车折腾的两个半死不活的女人,柔弱的话都不会说了,才不管他们两个正在商量的事儿。
两个男人下来车,开始吸烟,烟雾袅袅的在地里蔓延,金子和同伴的太太正好下来缓缓,呼吸一下田间的空气。
最后两个人决定了把车开过去,可是他们低估了这泥路的力量,车到了泥路的中间开始打滑,不肯走了,倒也不走,就在这儿耗着,耗得人心焦。两个男人想看看这儿的位置,导航给拉到那儿了,真出不来也好找人过来帮忙,这运气也差到最低了,流量打开也不管了,位置也看不出来了,愁人的事儿就这样摆在面前了。
金子开始惶恐,不好的预感在慢慢的升腾,怎么办呢?她的心里剧烈的开始打颤,同伴的太太无助的,也是害怕的看向金子,金子躲开了她的眼光,什么也不敢说,她怕两个人说话加重了两个男人的焦急与不安。
屋漏偏逢连夜雨,灰蒙蒙的天阴得又厉害了,天空开始洒下了细小的雨珠,落到身上就像老师手里的小竹竿,一下一下打在手上,加重了四个人的焦虑与恐慌,还没到目标呢!在下大了?这车子什么时候能开出去,失灵的手机什么时候会有信号?这真是个讨厌的难题?
事情都会过去的,在四个人的努力下,具体怎么开过去的,时间太长,那一段没法复原了,反正过去了,雨也不下了,四个人终于到了他们心心念念的大海边。
沙滩边有几把椅子,金子和同伴的太太想坐下歇歇,可是旁边的人好心的提醒她两个:“这椅子是要收费的。”她两个就没舍得坐。
辽阔的大海,层层的海浪,人靠近海,海也拥抱着人,金子没有看到她幻想的海鸥,贝壳,海龟,螃蟹……不过她没有失望,蓝色的大海是挺美的,美的她想走进她的怀抱,在她那大大的怀抱里游泳,可是头还是很疼,晕车的后劲还在,她弱的几乎站立不稳,这时同伴的太太同样弱弱的看着她说:“嫂子,我两个去树下坐一坐,他两个在这儿看海。”不远处,有几棵树,两个女人向树下的阴凉处走去。
树下有两块砖,两个女人静静地坐在那儿,难受得都像生了一场大病,可是不能久坐,两个女人都没有手机,她们怕男人找不到她两个,一会还要起来望望,望望她们想了无数次的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