晤城脑子呈混沌状态，完全不知道该想些什么。临走之际，回头望了一眼绝殿的方向，还能看到高耸入云的塔尖，但是那里，已经不属于晤城了。
晤城毅然决然地离去。
他一身破烂的衣裳，隐隐还有暗红色的血迹印在上面，头发乱糟糟的，甚至把脸都要挡住了，活脱脱一个被打的乞丐的样子。但是从他的背后看去，颇有挺拔之姿，仿佛高山上的松柏，让人不敢大声接近，生怕毁掉这份难得的宁静。
大量的镇民推着牛车从晤城身边匆匆赶过，偷偷看了一眼这个落魄之人，然后迅速转回头，继续赶自己的路。
晤城余光瞥到了牛车上之物，大多是些稻谷，雍菜，有些车上甚至载着一只死牛。
一个小女孩跟着镇民往前赶路的时候，发现晤城慢悠悠地走着，见他衣衫褴褛，心生同情之意，拿出自己怀中揣着的一个小块炊饼，跑到晤城的跟前，笑着递给了晤城，“给你。”
晤城看到小女孩的笑容，一时怔住了，愣是没有伸手去接。
小女孩见晤城不接，又往高处抬了抬，示意晤城，“这是阿娘做的，阿娘做的饼可好吃了。”
晤城回过神来，缓缓把炊饼接过来。在小女孩期待的眼光下，晤城把炊饼放到嘴边，咬了一小口。
小女孩见状，兴奋地问道：“怎么样，阿娘做的是不是很好吃？”
晤城看了看炊饼，又看了看小女孩，低下眼点点头。
“啊——”后方传来了尖叫声。
“你们干什么！放开我！”
“别抓我女儿！”
“滚！”一个壮年男子把纠缠上来的中年妇人推倒在地。
被捆上车的年轻女子凶狠地喊道：“混蛋！你们敢打阿娘！”
“啪——”壮年男子一巴掌甩了过去，力道之大，直把年轻女子打得脑袋嗡嗡作响。
他身边的一个很瘦的中年男子忙上前赔笑，“老大，别生气，为了这俩贱货，不值得。”
壮年男子又踹了地上的中年妇人一脚，不耐烦地说：“一天到晚，就会疯叫！一群疯狗！大祭在即，我都要忙死了！还添乱！”
连踹了好几脚，用手指着中年男子说：“你去清点人数，一个都不许少，少一个，你狗命就别要了。”
中年男子谄媚地说：“是是是，一定，一定，老大放心。”
壮年男子骂骂咧咧地走了。
等到壮年男子完全看不到后，中年男子一改憨厚的表情，变得狰狞起来，给旁边手下一耳光，“混张！这是怎么回事？”
手下捂着脸，哆哆嗦嗦地说：“我，我，我……” 说了半天，愣是没说出一点完整的话来。
中年男子失了耐心，看着车上被扇后一动不动的年轻女子和地上口流鲜血的中年妇人，吩咐道：“这个继续绑起来，看好了，别让她出来，地上那个赶紧找地埋了，别让我看到她。”
“是，是。”手下连声答应。
那边的晤城一直冷漠地望着那头，他身前的小女孩却在一直瑟瑟发抖，许是抖动得太厉害，晤城看到后有些不忍心，摸了摸她的头发。小女孩顿时眼红了。
晤城轻声说：“别哭，回去吧。”
小女孩留恋地看了一眼晤城，然后转身跑回了她所在的车队，晤城停在了原地。
前方的车队和后方的车队不是一伙人，后方的车子上都是铁笼，里面关的都是人，还都是年轻貌美的女子。
她们双手双脚都拴着铁链子，而且不知用了什么法子被迷晕了。大摇大摆的中年男子正往前方走，忽然看见前面有个乞丐挡路，二话不说，抬脚就踹了过去，谁知踹了个空，他本人还差点跩地上。
“嗯？”中年男子惊恐地环顾四周，发现空无一人，明明刚才前面还有一个人，谁知转眼就不见了，不禁小声嘀咕道：“遇到鬼了？”
打了个冷颤，指挥手下说：“停！都停！就在这里吧。”
有的车夫疑惑道：“这，这里？”
“废什么话！动作快点！”
众人开始给铁笼开锁，陆陆续续地把笼子里昏迷的年轻女子扛出来，在中年男子的指挥下往路边杂草丛生的田野深处走去。
刚才闪身到树上的晤城坐在树干上，默默看着这一切。待所有人都过去后，他也跟了过去，准备一探究竟。
“快点，快点。”中年男子小声催促着，“完事就回去了。”
众人把扛过来的年轻女子平放在地上，一共十六位。
因为那处很宽阔，晤城不得不藏身在距离较远的小土包后观察，在晤城思索这些人意欲何为之时，有些人已经把火折子吹着了。然后，在中年男子的命令下，一行人把手中的火折子一齐扔到了地上的年轻女子的身上。
磨耳的烧灼声令在场的人有些胆寒，空气中飘来了烤糊的血肉的味道，身为同类，闻起来着实反胃，不少人脸色苍白地转过身去。
被下了重迷药的年轻女子没有醒来，但是那个被打晕的女子疼得醒了过来，发出了一声凄惨的尖叫。
中年男子吓一跳，赶忙安排手下按住她的嘴。可怜的女子连疼痛哀嚎的机会都没有，活活被烧死了。
不知是何处的火焰，不消片刻就把十六位年轻女子烧烬。轻风拂过，空中飘着肉眼可见的黑色灰烬。
那是女子的尸骨，着实遮盖视线，而且扩散得很广。
一直在旁观的晤城默不作声，缓慢地抬起自己的右手，接住了飘落到手中的灰烬。
“这祭祀也是够累人的，居然要这么多前奏。”
“人祭好像有点……”
“嘘——别乱说，这是最简单的活了，你不知道到时候那个正式的天祭……”
“干什么呢！不回去了！”在最前方的中年男子暴喝道。
声音渐渐远去，等所有人都走了，晤城还留在原地。他这时打开了自己的手掌，发现那些灰烬有的都要粘在掌上了。
心中莫名其妙的情绪涌来，似是惋惜似是难过。
想他一向认为自己冷血，从事的也都是些杀人的任务，从来没有这样过。
这是他第一次，不是以“候选绝”的身份做任务，而是真真正正地自己经历事情。
难得叹息。
再次抬头看去，发现了一丝不同寻常之处，女子尸体处竟然飘着一股股黑气，是实质化的怨气。还不待晤城细想，那怨气竟然光速冲向了晤城。
晤城一惊，忙往后退去，但是那怨气像是发疯的恶鬼般不依不饶，晤城躲过了十多道怨气，那怨气没得逞后竟然因为消耗太旺而自行消亡了，但是就算晤城躲过了大多数，还是有一束怨气冲进了晤城的身体里。
晤城顿时感觉呼吸不畅，仿佛有一双铁手掐着他的脖子。接着开始冒汗，豆大的汗滴竟然止不住，把地上打湿了一片，尤其是他被阳光照到的地方，像是被火烧一样的疼。到了最后，开始头晕眼花。
晤城暗惊，在他初出茅庐时也曾被怨气袭击，但是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症状。
终于，他支撑不住，昏倒在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