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统一的健壮男劳力上南川水库工地去了,田地里的事靠几个老弱男人做,妇女 们成了主力军。但是,这些女人们人虽然在田里做事,心却挂着找上门来住宿的客人, 挂着那一日几块钱的现金收入,因此,都心不在焉地做着事,找各种借口跑回家去了, 生产队的收成一年不如一年,吴支书挨了公社领导不少批评,他有苦无处说。但是, 真统一的收入却是全大队最高的,年终分值也是全公社最高的。
晚稻收割,其他生产队都割完了,真统一还没有割一半。这天,马鞍塘公社革命 委员会主任李丰祥到英雄大队来检查晚稻收割工作,见真统一没有几个人在田里割谷, 把吴支书叫到面前来,指着稻谷问他是么回事。吴支书红着脸,十分为难地说,真统 一屋场的人围个一个土医生转,都在家里拉客吃饭,住宿,捞现钱。根本没有人做事, 叫我也没有办法。
李丰祥一听火冒三丈高,一挥手吼着说,这还得了,一个屋场的人都不做事,靠 一个土郎中养,你迅速把这个真常恩弄到大队来,这个医务室再不能叫生产队办了, 你们大队来办。我看他全屋场的人再到哪里去拉客。
吴支书突然听李丰祥说叫他去办医务室,眼前突然一亮,仿佛突然明白了什么, 高兴地连忙答应了一声好,说马上按照李主任的指示办。
送走了李丰祥,吴支书马上召开了大队支委会,把李主任的指示向大家通了个气, 大队干部们听说公社领导指示他们收编真统一的医务室,都高兴地连声说好。这是一 只聚宝盆,只要往里边丢银子,它都会成盆成盆地生钱。这些年,大家都看在眼里, 羡慕在心里。找各种借口到真统一去检查工作,为的是弄点酒喝,弄点肉吃。如果这 只聚宝盆拿到大队来了,这酒和肉就不需要到真统一去讨了。
听完吴支书传达李丰祥的指示,就杨长利一个人没有叫好,他是要把真常恩整熄 火,然后拿到手上的秘方的,因此,这么多年他年年在真常恩身上做文章,却仍然没 有如愿,现在,李丰祥又指示把真常恩收到大队来,大队的衙门更大了,再整真常恩 就不那么容易了,他高兴不起来,尽管到真统一吃了不少,喝了不少,他不情愿吃这 点东西,喝这点酒,他要的是真常恩手上的秘方,来发自己的家,让自己世世代代荣 华富贵。但是,李丰祥这尊神圣的官太大,不是他杨长利翻得了板的,对他的决定, 他杨长利不敢说半个不字,他只好咬着牙,在心里骂了一句:“娘的。”不再说话。
大队干部通过了收编第一生产队医务室的决定,并将医务室更名为保健室,划归 大队企业办公室统一管理,由大队长黄文金主管。吴支书又安排大队长黄文金腾出了 两间办公室作为大队保健室,自己亲自上了真晚青的门,向他传达了公社李主任指示 和大队支委会的决定。真晚青一听说要收他的医务室,仿佛死了娘似的伤心,跳着发 了顿牢骚以后,虽然不识字,没有进过学堂门,脑子却极灵活的他,向吴支书提出了 一个要求,把真常恩的长子真旺庆从工地上调回来,他找了一个堂皇的借口,说病人 从外地找到真统一来,不能无情无礼打了人家走,得有人接待他们,给他们看病。吴 支书想了想,为了不得罪真统一这个大屋场的人,使自己失了人缘,他答应了真晚青 的要求,这样又如了真旺庆的愿,成全了真常恩一家人,乐得个皆大欢喜的好名声。 接着,吴支书又到真统一的仓库里,通知真常恩明天到大队去报到,并且,告诉病人 们说真大夫被大队调去了,叫大家以后到大队部去找真大夫看病。听完吴支书的话, 真常恩笑了笑,没有发表意见。晚上回家以后,他轻轻告诉了方春莲,方春莲高兴地 支持他说这些人不晓得好歹,走是上策。
吴支书答应了自己的要求,真晚青叹着气,好肉好酒招待了他一餐,第二天自己 亲自搭车到了南川水库工地上来,替真旺庆卷着被窝,叫他跟自己一起回家去办医务 室。正在工地上抬石头的真旺庆听真晚青说叫他回家了,一时傻了眼,不相信自己的 耳朵,怕它出了毛病,听错了,再三问清原因后,高兴地从真晚青手上接过被褥,背 着跟真晚青一起回了家。
真常恩要走了,吴支书带了两个干部亲自来接,他们将真统一仓库里的几样制药 工具和没有用完的药全部装在两担夢筐里,挑着准备出门,真统一的男女老少一齐涌 了上来,堵住了仓库门,不许真常恩走,真常恩苦苦地笑了笑,说自己做不了自己的 主,没有法。
吴支书见大家不许真常恩走,发火了,再一次向大家宣布了公社李丰祥主任的指 示.大家听说是公社领导叫真常恩走的,不再吵了。站在人群外边的钱腊贵是一个脑 子极灵变的女人,她一看这势头,群众是挡不住真常恩了,便叫了几个女人,连忙掉 转头向真常恩家里跑去,对正准备出门去做事的方春莲说大队要把常恩接走了,任何 人没有办法留他了,现在只有你出面说话,留住他了。
方春莲笑了笑,说常恩这么多年来为生产队了那么多的钱,通屋场的人家家都日 日有收入,却没有一个人说常恩的好话,不是喊打就是喊杀,他累死累活一年,到头 来还超支,这些人也太没得良心了,可怜常恩夜夜碾药到天亮,吃饭的时候倒在饭桌 上睡着了,没有一个人说一句好话,现在他要走了,你们都为自己打算,怕他一走, 没得人到真统一来了,家家都没得收入了,要留他,有哪一个人是替常恩想的,是替 我这个家想的呢?常恩现在要走,是公社和大队定的,我说话算不了数,就是我说话 算得了数……方春莲喜形于色地笑了笑,下面的话她没有说下去,背着锄头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