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在压抑和隐忍中一天天过去。
秦劫如同蛰伏在阴影里的孤狼,将所有的伤痛、屈辱和滔天的恨意,都深深埋藏在心底最深处。他所有的时间,都用在了两件事上:照顾父亲和小雨,以及…疯狂的修炼!
白天,他强撑着虚弱的身体,像一个真正的废人一样,在秦家最低贱的杂役工作中挣扎。劈柴、挑水、清扫兽栏…这些曾经根本不会落在他头上的粗活累活,如今成了他换取微薄食物和劣质伤药的唯一途径。
主脉的刁难变本加厉,克扣口粮、增加工作量是家常便饭。二婶更是隔三差五指使下人来“传唤”秦雨去“帮忙”,每一次秦劫都沉默地挡在妹妹身前,用那双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的眼睛,逼退那些狗仗人势的下人。他从不争辩,只是默默承受着加诸于身的重担,脊梁却始终挺得笔直。
每一次筋疲力竭地回到那破败小院,他都会第一时间查看父亲的状态。
秦战依旧昏迷不醒,气息微弱,但胸膛还有着微弱的起伏,这成了秦劫坚持下去的最大慰藉。他用换来的劣质草药,笨拙地给父亲清洗、换药。
看着父亲身上那些触目惊心的伤口,秦劫心中的恨意便如同毒藤般疯狂滋长。
夜晚,才是属于他自己的时间。
当秦雨蜷缩在父亲床边的小榻上沉沉睡去,秦劫便会在月光下盘膝而坐。他如同最虔诚的信徒,将全部心神都沉入体内,沟通那颗神秘的石珠。
石珠如同一个不知疲倦的工匠,缓慢而持续地汲取着月华能量,转化为精纯的生机暖流。秦劫则小心翼翼地引导着这些暖流,按照优化后的《莽牛劲》路线,在残破的经脉网络中艰难穿行。
这个过程痛苦而缓慢。每一次行气,都如同用钝刀子刮过脆弱不堪的经脉。
细小的裂痕被强行冲刷、弥合,带来撕裂般的剧痛。冷汗常常浸透他单薄的衣衫,身体因剧痛而微微颤抖,但他咬紧牙关,一声不吭。每一次暖流流过,他都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些被滋养过的细微脉络,变得更加坚韧、宽阔了一点点。
丹田深处,那一缕微弱如风中残烛的真气,也在以蜗牛爬行的速度,一丝丝地壮大、凝实。
石珠的推演优化能力并非万能。它需要秦劫提供“原材料”——即他尝试修炼或接触的功法武技。秦劫尝试过回忆更高深的《磐石诀》,但石珠反馈来的波动极其微弱,优化效果几乎为零。
显然,以他目前的身体状况和石珠的“力量”,还无法处理过于复杂的功法。他只能专注于这优化后的《莽牛劲》,将其一遍遍运转,力求达到最完美的契合。
效果是显著的,却也是微小的。
十天过去,秦劫外表看起来依旧是那个虚弱不堪的“废人”。
但他自己清楚,体内那如同破布般的身体,正在被石珠的力量一点点缝补、加固。力量,虽然微弱,却在一点一滴地回归!
他尝试过,现在全力一拳,已经能勉强达到锻体一重初期的水准,而且拳劲之中,隐隐带着一丝石珠赋予的、穿透力极强的暗劲!这便是他最大的依仗和秘密。
然而,他这细微的变化,并非无人察觉。
秦家,家主书房。
烛火摇曳,映照着秦烈阴晴不定的脸。管家秦福垂手站在下首,低声汇报:
“…家主,那秦劫…似乎有点不对劲。”
“说。”
秦烈声音低沉。
“他…他干的活虽然重,但好像…越来越能扛了?前些天挑水还摇摇晃晃,这两天虽然依旧吃力,但脚步似乎稳了些。而且…”
秦福犹豫了一下,
“而且监视的人回报,他晚上经常一个人坐在院子里发呆,一坐就是大半夜…眼神…有点吓人。”
“发呆?”秦烈眉头紧锁。他想起膳堂那惊世骇俗的一拳,还有秦浩至今还无法下地行走的腿。
“那小子骨头都碎了,至尊骨被夺,按理说早该是个废人,怎么还能打伤浩儿?难道…那至尊骨还留了什么后遗症?或者镇国公府的手段…没做干净?”
他越想越觉得不安。秦劫的存在,就像一根刺,扎在他的心上。一方面是镇国公世子楚凌霄临走前那冰冷的眼神和吩咐,另一方面,秦劫那诡异的恢复力和那充满恨意的眼神,让他感到一种莫名的威胁。
“继续盯着!”秦烈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看紧他那个半死不活的爹和那个小丫头!药材…再克扣三成!我倒要看看,他还能翻出什么浪花来!记住,别让他死了,世子殿下说不定…还想看看这废物的下场!”
“是,家主。”秦福躬身退下。
同一时间,青阳城西,一间看似普通的客栈上房内。
一个身着青色劲装、气息阴冷的精瘦汉子,正单膝跪地,向一个背对着他、站在窗前眺望夜色的身影汇报。
“…大人,目标秦劫,确认未死,已返回秦家。据眼线观察,其表面虚弱,但…”
“说下去。”
窗前的身影声音平淡,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
“但其行为有异。每日承受重劳,恢复速度远超预期。且…十日前,其在秦家膳堂,曾一拳击伤秦家嫡子秦浩(锻体五重),致其腿骨断裂。”
精瘦汉子语速平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哦?”窗前的身影似乎有了一丝兴趣,缓缓转过身。烛光映照下,是一张平凡无奇的中年人面孔,唯有一双眼睛锐利如鹰隼,正是镇国公府留在青阳城的眼线头目——代号“青鹞”。
“锻体五重?被一个废人打断腿?”
青鹞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有点意思。看来赵钱二位供奉的手段,还是留了点‘尾巴’?或者说…那小子身上,还有我们没发现的秘密?”
他沉吟片刻,眼中寒光一闪。
“加派人手,严密监视秦劫!我要知道他每一天的详细动向,接触了什么人,做了什么!特别是…他是否有异常的举动,比如偷偷修炼,或者…接触了什么特殊的东西!”
“是!大人!”精瘦汉子领命。
“还有,”青鹞的声音更冷了几分,
“查清楚他父亲秦战的伤势!赵老那一掌,按理说必死无疑…如果他还没死,想办法…让他‘自然’点死掉。世子不希望有任何可能的麻烦活下来。至于那个小丫头…暂时留着,或许有用。”
“属下明白!”
“去吧。”青鹞挥挥手,目光再次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眼神深邃,“至尊骨已得手…但一个本该必死的废人,突然有了点‘活力’…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秦劫…希望你别逼我亲自出手‘清理’。”
破败的小院里,秦劫对悄然收紧的罗网一无所知。
他刚刚结束了一次艰难的行气。汗水浸透了后背,脸色苍白,但眼神却异常明亮。他缓缓抬起手,感受着掌心那微弱却真实不虚的力量感。
虽然只有锻体一重,但这力量,是属于他自己的!是他在绝境中,依靠石珠一点一滴夺回来的!
他走到院中那根用来晾衣服的粗糙木桩前。这是他用几捆柴火从杂役房换来的。
深吸一口气,秦劫眼神一凝,体内那缕微弱的真气按照优化后的路线瞬间凝聚于右拳!
他没有用任何花哨的招式,只是最朴实无华的一记直拳,狠狠砸向木桩!
“砰!”
一声闷响!
木桩剧烈地晃动了一下,顶端留下了一个清晰的、深约半寸的拳印!木屑纷飞。
秦劫收回拳头,指关节微微发红,有些疼痛,但更多的是兴奋!这一拳的力量,比几天前又强了一分!而且,他能感觉到,拳劲之中那股穿透性的暗劲,似乎也凝练了一丝!
月光下,他看着自己的拳头,眼中燃烧着不屈的火焰。
快了…
力量恢复的速度虽然慢,但一直在前进!
秦烈…二婶…楚凌霄…还有那些冰冷的爪牙…
等着我!
等我积蓄够力量,定要这青阳城,天翻地覆!
他转身走回屋内,没有注意到,远处院墙的阴影里,一双如同毒蛇般冰冷的眼睛,正将这一切尽收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