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他们把我用做挡煞之人,你说我会不会有危险。”玉簪躺在床上叹道:“说起来,我的命也太苦了,自小父母双亡,之后进了蒋府,本以为从此人生圆满,却不想踏进了更深的深渊。”
我扶玉簪坐起,将煎好的药送入她嘴中,安慰她道:“你放心好了,既然蒋员外夫妇把你用做挡煞之人,便不会对你下狠手。”
“那他们会怎么对你呢,你的存在不是碍着他修炼了吗?”玉簪看着我说道。
我用绢帕轻轻擦拭着玉簪嘴角的药痕,说道:“至于我,就不用你担心了。蒋员外曾承诺过幻音法师,他不会对我怎样的。”
“你怎么就不用我担心了。”玉簪投入我怀里,娇嗔道:“柳梦梅要是有个万一,杜丽娘该怎么办啊。”
几日后,玉簪的高烧已退,身体也渐渐痊愈。她一出房门,便见到蒋府里上上下下皆在忙碌准备之中,原来乾隆皇帝准备南巡,而蒋府每回都是乾隆南巡的必经之所。
员外夫人对管家说道:“你让底下这些人都仔细点,这次皇上南巡的事办稳妥了,老爷便升官有望,到时候大家都有赏。”
“知道了,夫人。”管家回道。
过了几日,蒋府门外停着几辆马车,下来的一行人中,居中的一位男子手持折扇,雍容华贵,被众星捧月似的来到园中。
“臣蒋楫拜见皇上,皇上吉祥。”蒋楫带着府上众人上前行跪拜礼。
“蒋爱卿不必多礼。”乾隆将蒋楫扶起,笑着说道:“我这次来苏州是有要事要办。”
“不知皇上所为何事,臣定当竭尽所能。”蒋楫回道。
“这几日,我常常梦到一位故人,这位故人常年隐居于穹窿山的上真观。每次我来苏州看望他时,都因时辰而错过相见。昨日我又梦到他,他说身体欠佳,想见我一面。 ”乾隆说道:“蒋爱卿,今日在你府上用过午膳,你便随我前往上真观。”
蒋楫回道:“午膳已预备妥当,请皇上及诸位进屋用膳。”
家奴们将府上做好的菜肴一一盛上。乾隆环顾了一下四周,目光最后落在玉簪身上,问道:“蒋爱卿,从前来你府上时,怎么未见过这位姑娘?”
“回皇上,这是臣在民间收养的义女。”
“那这位姑娘又是谁?”乾隆看着我说道。
“回皇上,我叫长生。”我回道。
“是《长生殿》的长生吗?”乾隆喝了口酒,问道。
“正是。”
“长生,你过来,给我夹一筷子鱼肉。” 乾隆看着眼前的松鼠桂鱼,笑着说道。
我拿起筷子,在鱼肚子上拣了一块肉,夹到他碗里。
乾隆嚼着鱼肉,脸上突然呈现出痛苦的表情,坐在一旁的爱妃见状,忙惊呼道:“快传太医,皇上被鱼刺卡了。”
一番处理之后,鱼刺反而越陷越深,于是原定于今日前去上真观的行程便只能推到明日了。
第二天一早,当乾隆抵达上真观,说明来意后,观中住持双手合十,口中念到:“善哉,善哉。一切皆有缘,施主要找的这位陈阁老,一直在上真观住了许多年。施主来过道观五次,陈阁老都与你时辰错过,未能相见。今日可以相见,只可惜陈阁老在施主来到之时,已经仙逝了。”
乾隆听后,不由得对天长叹,回来的路上一直沉默不语。蒋楫也因为皇上情绪的变化而一路心神不定,行走山路时不慎折断了腿。
于是,乾隆的苏州之行在诸多不愉快中结束了。
“老爷,这长生真是不祥之人。皇上就是吃了她夹的鱼肉,才会被鱼刺卡了喉咙,以至于没见上陈阁老最后一面。”员外夫人一边给蒋员外上药,一边说道:“本来还指望着这次皇上南巡能让老爷加官进爵,这下可好,倒成了皇上心中的一根刺了。”
蒋楫叹了口气,说道:“夫人有所不知,这陈阁老的真实身份便是皇上的生父,他是为了避嫌,才隐居在上真观中,如今皇上因为耽误了这一天,未见上陈阁老最后一面,真是罪过啊。”
“什么,陈阁老是皇上的生父。 老爷定是因为此事心绪不宁,才折断了腿。 ”员外夫人愤愤地说道:“这个长生实在是可恶,定不能让她与玉簪在一起。有她在,还如何用玉簪挡煞。”
几日后,蒋员外夫人邀我至她屋中饮茶。
“长生,你常来蒋府找玉簪玩耍,二人感情甚好。”员外夫人倒了杯茶给我,笑着说道:“我听玉簪说你爱喝加了盐粒和姜末的茶,也不知我调制的这壶茶合不合你口味。”
“夫人客气了。”我喝了一口茶,说道。
“长生,你今年多大了?”
“回夫人,虚岁十六。”我答道。
“那也是该出阁的年龄了。”员外夫人说道:“你和玉簪常在一块儿唱戏玩闹,终不能一直如此,你俩都是女孩子,总不能唱一辈子的才子佳人戏。”
我喝了口茶,说道:“回夫人,我与玉簪就是要唱一辈子的《牡丹亭》。”
“长生,你还是和从前一样,太执着了。”员外夫人意味深长地看着我,说道:“你对待感情如此执着,对大家都没有好处,所以,我只能让你离开。”
“这茶,有毒···”我感到腹中一阵剧痛,一口鲜血喷洒出来,便不省人事。
等我醒来之时,天色熹微,窗外是一片淡蓝的宋明山水,同房的思凡已不知去向。我推开房门,正准备下楼寻找思凡,却刚好与隔壁房的男人撞个满怀。
“曾许诺,你怎么在这间房。”我突然想起昨晚听到的尺八声,原是他在吹奏。
“如梦,你怎么来了?”
“宫本一郎呢,他在哪里?”我看着曾许诺,急切地问道。
“养父昨日夜里便与伊思凡小姐一同离开了酒店。”
“思凡和宫本一郎很早就认识吗?”一种不祥之感涌上我心头。
“是的,他们从前就是很好的合作伙伴,思凡小姐常在日本进行玄学讲座。”曾许诺说道。
我想起梦中幻音法师对我的提醒,忙拉着曾许诺说道:“我们现在赶紧走,此地不可久留。”
“怎么了,如梦?”曾许诺问道。
“上了车,我再和你解释。”
我们在蜿蜒的盘山路上行驶着,一路上大雨磅礴。
我开着车问道:“曾许诺,你知道宫本一郎当年收养你,是为了用你来挡煞吗?”
曾许诺沉默了片刻,说道:“很早以前我便知道,但养父对我有恩,若能替他挡煞,又有何不好。”
“那我呢?曾许诺,你是因为相信你养父口中的劫数一说,才一直不联系我吗?”
“如梦,你回老家之后,便不再与我联系,我以为你是遇到了更好的人。”曾许诺说道。
“所以,我对你来说并不重要,对吗?”
“不是这样的,如梦。”曾许诺说道:“我对待感情的方式和别的男孩子不同,我考虑的会比较多。而且我年纪也比你大,你还很年轻,如梦,你还有很多选择。”
“我已经三十岁了,曾许诺。”我说道:“你可以忘掉从前,但我忘不掉。如果我的心结便是我的劫数,那我愿意永远困在这样的劫数里。如果还要一直等下去,我可以奉上无数个来生。”
“如梦···”
我看着眼前这张和妙能一模一样的脸,含着泪说道:“妙能,总有一天,你会原谅我,你会皈依我。”
“如梦,小心···”车子不慎从盘山路上跌落下去,陷入无边的黑暗中。
三十年后。
“林阿姨,你醒来了。”待我睁开眼时,曾许诺穿着一身白大褂站在我眼前。
“许诺?”我说道。
“林阿姨,我是妙医生,你的主治医生。”眼前这位穿白大褂的年轻人笑着说道。
“如梦,你终于醒来了。”门外走进一位老年妇女,我仔细看了看,才发现她是袁珊。
“如梦,你已经沉睡了三十年。”袁珊说道:“那一年,你和思凡去安吉大竹海,之后你与一名叫曾许诺的男子在返程途中一起落入了竹海。谢天谢地,你终于醒来了,这还要多谢妙医生的高明医术,是他让你苏醒了过来。”
“他不是曾许诺吗?”我问道。
“如梦,曾许诺在那场车祸中已经过世了,你也因为那场车祸成了植物人,这一躺便是三十年。”袁珊说道。
这时,那位妙医生微笑着朝我走来。
“你叫什么名字?”我盯着他的双眼,问道。
“我叫妙能。”
史料记载:
环秀山庄在清乾隆年间为刑部员外郎蒋楫宅,蒋氏建有"求自楼",并于楼后叠石为山,掘地三尺,有清泉流溢汇为池,名泉为"飞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