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就如同那煜寒王府中的酒坛子,越积越高却空空如也,什么都没能剩下,转眼间数年的时间已经过去了,王府的李管家已然病逝,婻荞也已为人母,甚少有时间回王府探望,孙英奇也从上卫将军顺利的晋升为中继将军,而孟良的脸上也多了几分岁月的痕迹,唯独不变的是院内的那些玲珑花,它们开了又落,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若有枯死的花枝,孟良便会命人将其剪下再重新嫁接上新的枝丫,总是要它们生机勃勃的才好。
孟良始终记得从前孟欢长置身于玲珑花丛中的样子,梦里他也时常见到孟欢长就站在院中,细细观赏那些开的正盛的玲珑花,还会高兴的对自己笑,这样的梦境对孟良来说已经愈发奢侈了,或许是近些年饮酒过盛的原因,孟良脑海中有关于孟欢长样貌的记忆越来越模糊,他虽始终惦记着一名为孟欢长的女子,可那女子的容貌已经日渐模糊,能在梦中与其相会已属难得。
自打婻荞出嫁后,这煜寒王府少了许多叽叽喳喳的吵闹声,丫鬟们也都不敢在府中嬉闹,尤其是在李管家病逝后,孟良更是日日都摆着一副冷面孔,在府内时甚少言语,王府又一向没什么宾客,只有章采捷时常会不请自来的闯入这煜寒王府。
开始,孟良时常会避而不见,可章采捷却毫不在意,自己在院中赏花扑蝶,那叫一个自娱自乐,玩累了便要孟良赏她一碗甜豆花吃,其实她并不喜欢这种对她来说口味怪异的吃食,毕竟是官宦人家的小姐,自小用惯了精致的点心,这寻常百姓家的吃食她定是吃不惯的,每次她都只是尝一口而已,就这一口还会令她恶心到反胃,可她却坚持每次都要试这一口。
孟良寻问过章采捷很多次,为什么明明难以下咽,她却非要一次又一次的尝试,她却总是轻描淡写的一句,只当是怀念王妃罢了!
这孟欢长乃是孟良的妻子,从前与章采捷并无交集,章采捷可能已经连她的长相都记不清了,真不知道她个丞相之女对煜寒王妃有何可怀念的!
孟良每次见章采捷因甜豆花难以下咽却非要硬着头皮咽下去时的样子,都会忍不住发笑,那狰狞的表情简直令她的整张脸都扭曲了,样子实在好笑。
其实王府内的下人都看得出章采捷的心思,孟良当然也知道,可他此生已无续弦之念,只当章采捷是知己好友罢了,可男女有别,她整日有事无事的就往煜寒王府跑,日子久了,难免惹人嫌话,连章予魏也反对女儿与孟良过多接触,因为他早就知晓孟良根本无意于他的女儿,可章采捷自己却并不当一回事,依旧我行我素,不管他人如何在背后中伤自己,她都风雨无阻的定期到煜寒王府一游,开始门房还会拦着她,要等通报后才放她进入,可她才不管通报不通报的,硬是要入内,她可是丞相之女,即便硬闯,门房也是拿她没有办法的,久而久之,门房也懒得管她,这煜寒王府便成了她章采捷来去自如之地。
孟良虽依旧身居摄政王之位,可若璧已然在前些日子亲自政了,他身上的担子也卸下了不少,只是闲暇的时间越多,孟良就越觉得这日子难熬。
“王叔,后日便是寡人亲政后的祭祖大典,不知王叔安排的怎样了?”
“臣已将此事交予章丞相全权处理了,臣跟在先帝身边的时日不长,许多规矩,臣也不甚了解,此事交由章丞相处理,甚为适宜!”
“寡人记得章丞相曾有意将其女婚配与王叔吧!”
“大王今日是怎么了,怎的突然提起此事!那都是些陈年旧事了,不值一提!”
“寡人知道王叔的心中永远都只有长姐一人,寡人也十分的想念长姐,可偌大的煜寒王府总不能连个掌事的女主都没有,王叔可是介怀她乃是太子的遗孀!”
“并非如此,臣只是不喜喧闹罢了!现在的煜寒王府甚是安静,臣已经做好打算,此生将不再另娶她人,煜寒王妃永远都是孟欢长。至于那章采捷,她确是个难得的好女子,就是爱闹腾了些!臣不想误了她,若有匹配的人家,还请大王做主为其婚配!”
“王叔何必对过去之事如此执着,寡人听闻章采捷总是自行出入煜寒王府,毕竟是守寡之人,如此行事也却有不妥,可要是她与王叔…”
“大王不必多言,臣会交代下去,下次她若再随意入府,臣便会派人将她送回丞相府!”
“其实王叔大可不必如此…只要…”
“大王的意思臣已经知晓,臣自有分寸…”
若璧知道孟良的心中永远也无法将孟欢长除去,可逝者已矣,孟良正值壮年,难道要看着他如此孤独终老嘛!
孟良从前只是懒得约束章采捷,可眼下这闲话都已经传到了若璧的耳中,他绝不能再纵容章采捷再如此任性的胡来了!
刚一回府,孟良便交待下去,章采捷若再强行入府,就将她绑回丞相府…
古语有云,侯门一入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孟欢长确是一朝脱身王侯府,从此逍遥又自在。
这些年,孟欢长一直都住在古城村的宅子内,甚少外出,即便外出也不过是去自家的田庄里,向那些农人讨教如何将甜瓜种的又大又甜,宅内花园里的那块地已经满足不了她对种瓜的极大兴趣了,她在田庄为自己留了块地,专门培育一些稀有品种的甜瓜。
从前孟欢长只喜欢写字来打发时间,可自从有了这块瓜地,她日日都惦记着自己的那几株瓜苗长势如何,尤其是雷雨天,她还会冒雨前去查看,简直如同着了魔一般!家里的下人本就不多,院子里的甜瓜根本吃不完,她还要专门辟出一块地来接着种,下人们也是拿她没有办法。
别人家的小姐都喜欢绣个花,写个字什么的,只有孟欢长喜欢种瓜,有意思的是,她对种瓜还颇有天分,那瓜种的基本上可以与瓜农相媲美。
下人们最头痛的就是院子内的瓜田大丰收的时候,他们恨不得将这瓜当作饭食来吃,一来是这瓜确实美味,清甜爽口,二来也是这院子里的地方有限,到了秋收的季节,这瓜又熟的特别快,院子里实在是放不下如此多的甜瓜,若是运到集市上去,路途又太过遥远,为这几个瓜也实在是犯不上,况且路途颠簸,等到了市集,瓜也碎的差不多了,简直是浪费,而且家里又不缺这几个钱。
彦管家想出了个好办法,他命人在门口摆放一张桌子,将甜瓜提前分好就摆放在桌子上,过路的人若是口渴了便可自行取来解渴,附近的孩子若是馋了也可来解解馋。
孟欢长种出的甜瓜与一般瓜农不同,她在甜瓜苗上嫁接了桂花的枝丫,结出来的甜瓜都带着桂花的香气,吃过的人都忍不住要称赞一番!
“小姐,我听说大王后日要亲自去帝陵祭祖,到时会途径古城村,后日小姐就不要出门了吧?免得被大王瞧见了,惹出麻烦来!”
孟欢长很是惊讶,彦管家怎会有此一问。
“彦管家如此说是何意呀?”
“与小姐一同生活的这些年,我早就看出小姐绝非一般人家的小姐,小姐见识非凡,又对宫中之事甚为了解,想必定与王宫大有渊源,小姐不愿提起从前之事又甚少出入人多之地,我想小姐定是有意躲避,所以才有此一问!”
“彦管家猜的没错,后日我安分留在家中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