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扭转乾坤
营地东侧的火焰仍在肆虐,窜起的火舌舔舐着夜空,将半轮残月染成了诡异的橘红色。焦糊的气味混着血腥味弥漫在沙漠的夜风中,仿佛连空气都被染成了暗红,吸入肺中带着灼人的痛感。赵虎带领的旅宋精锐小队就趁着这阵混乱,像一柄淬了火的钢刀,从沙丘背风处的阴影里猛地扎进埋伏圈。为首的赵虎年约三十,面庞棱角分明,左臂缠着渗血的布条——那是下午勘察地形时被沙漠腹蛇咬伤的地方,蛇毒尚未完全清除,此刻布条下的皮肤已泛起青黑色,他却像浑然不觉,古铜色的臂膀上青筋暴起,手里的斩马刀劈出一道寒光,将那个独眼汉子的青铜弯刀硬生生劈成两段。刀刃余势不减,从对方肩胛直劈到腰侧,鲜血混着暗黄色的内脏喷涌而出,溅在旁边的梭梭木上,连带着细碎的沙粒都染上了猩红,引得几只沙漠蜥蜴仓皇逃窜。
“弟兄们,跟我杀!”赵虎的吼声震得周围的沙粒都在颤抖,尾音里带着蛇毒引发的沙哑。他身后的二十名精锐个个身披明光铠,甲片在火光下泛着冷光,如同移动的小太阳。队正周平左手持盾,右手长戟斜指地面,戟尖滴落的血珠在沙地上砸出小小的凹痕;排头兵孙七脸上有道刀疤从眉骨延伸到下巴,那是去年在西域剿匪时留下的,此刻他咧嘴笑着,露出缺了颗门牙的牙床,长戟每一次刺出都带着破空的锐响,戟尖的倒钩上挂着碎肉和布条。那个豁嘴老头刚举起陶罐要砸,就被周平的长戟从心口贯穿,罐子里的酸浆汁溅在戟尖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白烟袅袅升起,带着类似腐肉的刺鼻气味,老头圆睁的眼睛里最后映出的,是孙七挥戟劈来的身影。
被围困的预备队见状,顿时爆发出震天的呐喊。王二柱拖着受伤的胳膊,骨头碴刺破皮肉的地方裹着发黑的布条,血渍已经浸透了三层麻布,他带头朝着赵虎的方向冲杀,弯刀劈翻一个举着骨棒的敌人——那敌人是个矮壮的光头,耳垂上的铜环还在晃动,颧骨被劈得塌陷,浑浊的眼球滚落在沙地上,沾着沙粒“咕噜噜”转了半圈,溅了王二柱满脸的血,他却连擦都顾不上,只是用袖子胡乱抹了把,露出被血糊住的眼睛:“是赵虎哥!我们的人来了!”他的吼声里带着哭腔,刚才被围困时攒下的恐惧,此刻全化作了拼杀的狠劲,每一刀都劈得又快又狠,像是要把刚才受的委屈全发泄出来,刀光闪过,又一个敌人捂着脖颈倒下,鲜血从指缝间汩汩涌出。
内外夹击的阵型瞬间撕开了口子。赵轩趁机指挥残兵收拢,他捡起地上的长矛——矛杆上还沾着半块灰白的脑浆,木柄被血浸得发黏,从侧后方刺穿了那个箭法精准的少年的咽喉。少年约莫十五六岁,梳着双辫,辫梢系着铜铃,此刻铜铃还在“叮当”作响,像是在为他送终,他手里的短弓“哐当”落地,眼睛瞪得滚圆,瞳孔里映出赵轩染血的脸,似乎还没明白怎么回事,鲜血就从喉管里汩汩涌出,染红了胸前的狼牙吊坠,那吊坠是用母狼的犬齿打磨而成,此刻却沾着主人的血,显得格外狰狞。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埋伏的部落战士就被肃清,沙地上铺满了尸体,有穿着驼毛毡的部落成员,也有穿着旅宋军服的士兵,鲜血在沙地上汇成小溪,顺着沙丘的坡度缓缓流淌,在低洼处积成小小的血洼,映出天边残月的影子,像一面破碎的镜子。
“赵哥,你怎么样?”赵虎冲到赵轩身边,见他额角流血,左眼几乎睁不开,眼白被血染成了粉红色,赶紧从怀里掏出伤药——那是用骆驼油和草药熬成的膏子,装在牛角罐里,罐口还缠着防水的羊皮,“老张那边还撑得住吗?”
“补给点吃紧,”赵轩抹了把脸,把血污蹭得满脸都是,看上去像个恶鬼,他指了指西北方向,那里的喊杀声隐约传来,“阿蒙的人跟疯了似的抢粮食,老张快顶不住了。刚才听惨叫声,怕是……”他话没说完,就剧烈地咳嗽起来,每咳一声,嘴角就溢出一丝血沫。
“你带预备队休整,我去支援补给点!”赵虎把斩马刀往沙地上一顿,火星四溅,在沙地上留下一个个焦黑的小点,他对周平使了个眼色,“精锐小队跟我走!孙七,你留下两个弟兄,给赵哥处理伤口!”
补给点的战斗正到最惨烈的时刻。老张的铁铲已经卷了刃,刃口像锯齿般参差不齐,他靠在粮车边大口喘气,肋骨断了两根的地方随着呼吸隐隐作痛,每一次吸气都像是有把钝刀在里面搅动。左臂的伤口深可见骨,白森森的骨头碴上挂着血丝,血顺着指尖滴在装盐的布袋子上,把白花花的盐粒染成了粉红色,结成了硬硬的盐痂。那个络腮胡刀疤脸正举着弯刀逼过来,刀疤从眼角延伸到下颌,此刻因为狞笑而扭曲,像是一条扭动的蜈蚣,身后跟着五六个部落战士,其中有个瘸腿的家伙,手里拿着根带倒刺的铁链,甩得“哗啦啦”响。粮车已经被抢走了三辆,帆布被扯得稀烂,露出里面的压缩饼和皮囊,压缩饼撒了一地,被马蹄和人脚碾成了粉,混着血和沙,成了红褐相间的泥团,几只沙漠甲虫正爬在上面啃食。
“狗东西,有种冲老子来!”老张抓起最后一个腌肉坛子,坛子上还贴着“炊事班”的木牌,木牌边角已经磨损,他用尽全身力气砸过去。坛子在刀疤脸脚边碎裂,油腻的肉块溅了他一身,其中一块还粘在他的刀疤上,红白相间,看着格外滑稽。刀疤脸怒吼着挥刀砍来,刀锋带着风声,刮得老张脸颊生疼,老张闭眼等死的瞬间,却听到“噗嗤”一声,刀锋没到跟前,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温热的液体溅在他脸上——那是带着铁锈味的血,还混着淡淡的羊膻味。
他睁眼一看,只见赵虎的斩马刀从刀疤脸后心穿出,刀尖还在滴着血,连带着碎骨和内脏,刀疤脸的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手里的弯刀“当啷”落地。赵虎手腕一拧,刀疤脸的身体像段木头似的栽倒,露出他身后的精锐小队。长戟组成的防线瞬间推进,将剩下的部落战士逼退,有个想爬上粮车的家伙,被周平的长戟挑着甩了出去,重重砸在沙枣树上,“咔嚓”几声,树枝都被砸断了好几根,那家伙嘴里喷出的血染红了沙枣花,粉白色的花瓣上顿时绽开点点猩红。
“张老哥,我来晚了!”赵虎扶起老张,见他胳膊伤得厉害,赶紧让亲兵小李子包扎——小李子是个刚入伍的新兵,手抖得厉害,用撕成条的战袍勒住伤口上方时,因为太紧张,勒得太紧,老张疼得“嘶”了一声,血瞬间染红了布条,“剩下的交给我们,你歇着!”
老张摆摆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他指着被抢走的粮车消失的方向,那里的沙地上有两道深深的车辙,还散落着几块压缩饼,被风沙半掩着:“别管我,快去追粮车!那里面有给罗马人的伤药,金疮药、止血散都在里面,还有马库斯将军要的奎宁,没了药,他们的伤员熬不过今晚……”话没说完,他眼前就猛地一黑,晕了过去,手里还紧紧攥着那把卷刃的铁铲,指缝里嵌满了沙粒和血污。
赵虎眼疾手快扶住他,对小李子吼道:“看好张老哥!找个阴凉地方放着,把那辆没被抢走的粮车推过去挡挡太阳,别让太阳晒着!”又转头对其他人下令,“周平带五个人,跟我追!其他人守住补给点,清点物资!”他翻身上了旁边一匹无主的骆驼——那骆驼的主人不知死在了哪里,鞍鞯上还沾着血,骆驼被他一拍,发出“昂”的一声长鸣,赵虎斩马刀一指西北方,“追上的有重赏!赏十斤腌肉,两坛上好的烧刀子!”
营地中央的战局也在悄然逆转。马库斯捂着流血的肋下,指缝间不断有血涌出,染红了他胸前的鹰徽——那是用纯金打造的雄鹰,此刻却黯淡无光。他指挥罗马军团调整阵型,铜盔被劈开了道口子,头发被血粘在额头上,结成一绺一绺的,却死死盯着阿蒙卫队的侧翼,眼里闪烁着精光:“看到没?卢修斯,他们的左翼全是老弱,有女人,还有半大的孩子,盾牌间隙能塞进一个人!那是阿蒙用鞭子逼来的炮灰!”
卢修斯刚被士兵扶起来,肩膀的伤让他连剑都快握不住,绷带被血浸透,变成了暗红色,像是块浸透了血的抹布,却还是咬牙道:“将军英明!让迦太基人从侧翼迂回,我们用盾墙吸引注意力!那些老弱不经打,只要冲散他们,阿蒙的卫队就成了散沙!就像当年我们在坎尼对付汉尼拔的骑兵一样!”
马库斯点头,对身边的号兵下令:“吹集结号!让第三、第四大队组成盾墙,缓步推进!注意保持阵型,不要贪功冒进!”
苍凉的号角声在营地回荡,像远古巨兽的咆哮,每个音符都震颤着空气。罗马士兵迅速调整阵型,三层盾墙如同一堵移动的石墙,缓缓朝着阿蒙卫队压过去,盾与盾之间的缝隙用铁钩扣死,连弓箭都射不进去。前排的士兵踩着整齐的步伐,“咚、咚、咚”的脚步声在沙地上回响,像是在敲打着敌人的心脏。阿蒙的亲兵们果然被吸引,纷纷举着武器迎上来,想用蛮力撞开盾墙,却被盾后的罗马士兵用短矛捅得惨叫连连——有个亲兵的喉咙被捅穿,嘴里发出“嗬嗬”的声音,像只被捏住脖子的鸭子,手里的弯刀掉在地上,在沙地上滑出老远,撞在另一个士兵的腿上。
就在此时,哈桑带着迦太基射手悄悄迂回到了侧翼。他年约四十,脸上刻着风霜的痕迹,左手缺了小指——那是十年前与罗马人作战时被砍断的,拉弓时只能用三根手指,但准头丝毫不差,箭袋里的箭杆上都刻着他的名字“حسان”。他对着身边的卡里姆低声道:“卡里姆,看好你的弓,瞄准那些没穿皮甲的,特别是抱着孩子的女人,她们是软肋。听我号令放箭,别浪费箭矢,我们的箭不多了!”
卡里姆才十六岁,脸上还带着稚气,手还在抖,但眼神却异常坚定,他父亲的弓被他紧紧攥着,弓弦勒得指节发白,几乎要嵌进肉里。他身后的五十名迦太基射手都张弓搭箭,箭簇在火光下闪着寒光,对准了那些混杂在卫队里的老弱部落成员——他们是被阿蒙强征来的,手里只有削尖的枣木矛,连像样的防具都没有,有的人甚至还穿着破烂的草鞋,脚趾露在外面,沾满了沙粒。
“放!”哈桑一声令下,五十支箭矢如飞蝗般射出,带着尖锐的呼啸,划破夜空。那些老弱根本没防备,瞬间倒下一片,惨叫声让卫队的阵型出现了混乱。有个抱着孩子的部落女人中了箭,箭头从她的肩胛骨穿出,带着暗红的血,孩子吓得哇哇大哭,小手抓着母亲的衣襟,却被旁边的亲兵一脚踹开——那孩子滚出去老远,脑袋撞在石头上,哭声戛然而止,小小的身体抽搐了几下就不动了。那场景让不少卫队成员都愣住了,手里的动作慢了半拍,有个年轻的战士甚至别过了脸,不忍再看。
“就是现在!”艾丽西亚的吼声划破混乱,她的金发已经被血粘成一绺绺,像沾了血的金丝,手臂上的伤口还在流血,顺着指尖滴在沙地上,形成小小的血珠,但握着弯刀的手稳如磐石,虎口因为用力而发白。海军陆战队的士兵们如离弦之箭般冲出,专挑卫队的缝隙钻,短刀捅咽喉、劈关节,招招致命。来自斯巴达的老兵忒修斯已年过五十,脸上刻满了皱纹,他一盾撞开个亲兵——那亲兵的鼻梁被撞断,鼻血喷涌而出,染红了胸前的兽皮,忒修斯的短剑趁机从对方腋下刺入,精准地刺穿了心脏,动作干净利落,这是他在温泉关与波斯人血战学到的杀招,三十年来从未失手。
阿蒙拄着战斧在亲兵的护卫下后退,左膝的伤口让他站不稳,每挪动一步都疼得额头冒汗,汗珠混着血从下巴滴落,砸在胸前的狼头图腾上,那图腾是用白银打造的,此刻却被血浸透,变成了暗灰色。他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倒下,看着罗马盾墙步步紧逼,看着迦太基的箭矢不断落下,突然发出一声绝望的咆哮:“都给我顶住!谁后退我劈了谁!”
他挥斧砍倒一个想逃跑的亲兵——那亲兵的脑袋滚落在沙地上,眼睛还圆睁着,似乎还带着恐惧,滚烫的血溅在阿蒙脸上,他却连擦都没擦,只是用舌头舔了舔嘴角的血,露出狰狞的笑。但这却挡不住卫队溃散的势头,那些被强征来的部落成员开始往营地深处跑,像受惊的兔子,连带着亲兵的阵型也松动了。艾丽西亚瞅准机会,从侧面绕到阿蒙身后,弯刀直取他的脖颈——正是他脸上那道蜈蚣般的刀疤延伸的方向,那里的皮肤最薄,当年留下的旧伤让这里的肌肉早已萎缩。
阿蒙察觉到时已经晚了。他猛地转身,想用战斧格挡,却因为左膝无力,动作慢了半拍,像个生锈的木偶。艾丽西亚的弯刀擦着他的颈动脉划过,带出一道血箭,像条红色的蛇在空中扭动,溅在旁边燃烧的帐篷上,让火焰猛地窜高了几分。阿蒙难以置信地捂着脖子,看着艾丽西亚的金发在火光下飘动,那双蓝色的眼睛里没有丝毫怜悯,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像是在说“不可能”,却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溅起一片沙尘,震得周围的沙粒都在跳动。那柄镶着七颗绿松石的战斧从他手中滑落,在沙地上滚了几圈,停在一具罗马士兵的尸体旁,斧刃上的血顺着绿松石的纹路流淌,像给宝石镀上了层红光,诡异而妖艳。
“阿蒙死了!”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像颗炸雷在营地炸开,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惊喜。部落战士们瞬间没了斗志,有的扔下武器跪地求饶,额头贴着滚烫的沙地,连大气都不敢喘,身体因为恐惧而剧烈地颤抖;有的转身就跑,却被罗马盾墙挡住了去路,盾后的短矛立刻捅了过来,惨叫声此起彼伏,像一群被屠戮的羔羊。那些举着蛇头拐杖的巫师,此刻也顾不上念咒,抱着脑袋缩在帐篷角落,被迦太基射手一个个揪了出来——有个巫师还想撒石灰粉,被卡里姆一箭射穿了手腕,拐杖掉在地上,蛇头里藏着的毒药洒了一地,冒着黑烟,散发出刺鼻的气味,几只飞虫飞过,瞬间就掉在地上,抽搐着死去。
李明被亲兵押着往中军帐走时,正好看到阿蒙倒地的瞬间。他心中一震,突然发力撞开身边的跛脚汉子——那汉子的跛腿没站稳,踉跄着后退了几步,差点摔倒,李明趁机捡起地上的短刀,那是柄部落风格的弯刀,刀柄缠着驼毛,他用尽全力割断了捆着双手的绳索。绳索是用驼毛拧的,勒得他手腕生疼,留下深深的红痕,此刻获得自由,他只觉得手腕发麻,几乎握不住刀。跛脚汉子怒吼着扑来,嘴里骂着部落的脏话,唾沫星子喷了李明一脸,被李明侧身躲过,短刀从他的跛腿膝盖窝刺入,汉子惨叫着倒地,抱着腿在沙地上打滚,眼泪和鼻涕混在一起,沾了满脸的沙,看上去狼狈不堪。
“都放下武器!”李明站在一个沙丘上,那里正好能看到大半个营地,他对着还在顽抗的部落战士喊道,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变调,“阿蒙已死,投降不杀!我们会给你们水和食物!不会像阿蒙那样把你们当炮灰!”他的声音因失血而虚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像一道惊雷劈开了部落战士心中的恐惧。那些犹豫不定的部落成员面面相觑,最终纷纷扔下了武器,有个年轻的战士甚至对着李明磕了个头,额头磕出了血,像是在感谢不杀之恩——他怀里还揣着半块没吃完的压缩饼,那是昨天从战场上捡的,饼上还沾着干涸的血迹。
李明看着眼前逐渐平息的战场,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一阵眩晕袭来,他踉跄了一下,扶住身边的一块岩石才站稳。岩石被夜风吹得冰凉,贴着滚烫的手心,带来一丝清醒。他低头看向自己的伤口,腰侧的血已经浸透了包扎的布条,顺着裤腿往下淌,在沙地上留下一串暗红的脚印。
此时,周平带着两个精锐战士追了上来,看到李明安然无恙,松了口气:“李校尉,赵虎队长让我们来接应您!”周平的铠甲上沾满了血污,脸上还有一道新鲜的划痕,显然刚经历过一场激战。
李明点点头,声音有些沙哑:“辛苦你们了,粮车追回来了吗?”
“追回来了,”周平咧嘴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与脸上的血污形成鲜明对比,“那些抢粮车的家伙被我们砍翻了三个,剩下的都投降了,药箱子完好无损,就是有几袋压缩饼撒了。”
李明欣慰地笑了笑:“好,好,回来就好。”他顿了顿,又道,“带我去见赵虎和艾丽西亚,我们得商量一下接下来的安排。”
周平扶着李明走下沙丘,沙粒从脚边滑落,发出细碎的声响。沿途,能看到罗马士兵正在用长矛挑起燃烧的火把,照亮清理战场的路;迦太基射手则在清点箭矢,将散落的箭支一一捡起,用布擦拭干净后放回箭袋;旅宋的士兵们互相搀扶着,给伤员包扎伤口,偶尔传来几声压抑的痛呼。
天快亮时,营地终于彻底安静下来。东方的天际泛起鱼肚白,将沙丘的轮廓染成了淡金色,像给沙漠镶上了道金边。远处的地平线上,几颗残星还在闪烁,却已失去了夜晚的光芒。罗马士兵在清理战场,把尸体拖到一起,准备挖坑掩埋,有个年轻的罗马士兵一边拖尸体一边干呕,显然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血腥场面;迦太基射手在修补栅栏,用新砍的梭梭木替换被烧坏的部分,哈桑正手把手地教卡里姆如何将木桩砸得更牢固,卡里姆的手抖得厉害,砸了好几下都没砸中,哈桑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说了句什么,卡里姆的眼神重新变得坚定;旅宋的士兵们正把抢回来的粮车推回补给点,赵虎押着几个抢粮车的部落成员跟在后面,那些人耷拉着脑袋,像霜打的茄子,其中一个老者时不时抬头望向天空,嘴里念念有词,不知在祈祷什么。
老张醒了过来,靠在粮车边,脸色依旧苍白,但精神好了许多。他指挥炊事兵烧热水——大铁锅架在三块石头上,底下烧着梭梭木,火焰“噼啪”作响,水很快就冒起了热气,氤氲的水汽模糊了周围的景象。给伤员清洗伤口的布条在热水里煮着,冒着白汽,散发出淡淡的草药味。老张看着忙碌的炊事兵,突然喊道:“小王,把那袋红糖拿过来,给伤员的水里加点,补充点力气!”
小王应了一声,快步跑去翻找物资,很快就拿来一个油纸包着的红糖,小心翼翼地打开,一股甜香瞬间弥漫开来。老张舀了一勺红糖放进一个陶碗里,用热水冲开,搅拌均匀后递给身边一个受伤的年轻士兵:“快喝了,暖暖身子。”
那士兵感动得眼圈发红,接过陶碗一饮而尽,红糖的甜味在舌尖化开,驱散了些许伤痛带来的苦楚。
李明靠在驼峰上,赵虎给他重新包扎腰侧的伤口,布条勒得他龇牙咧嘴,疼得倒吸冷气:“我说老赵,你轻点,想把我勒死啊?”
赵虎翻了个白眼,手上的动作却轻柔了许多:“勒紧点才能止血,你以为我愿意伺候你?等回去了,你得请我喝三坛好酒。”
“没问题,别说三坛,十坛都行,”李明笑着说,额头上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只要你能把我活着带回去。”
艾丽西亚走过来,手里拿着一块干净的麻布——那是从罗马士兵的行囊里找到的,浆洗得很干净,还带着淡淡的薰衣草香味,她递给李明:“擦擦脸吧,看你脏的。”
李明接过麻布,胡乱擦了擦脸,露出原本的面容,只是脸色依旧苍白。艾丽西亚在他身边坐下,望着东方渐亮的天空,轻声道:“卢修斯说,要不是你缠住阿蒙,我们根本没机会得手。他让我谢谢你,说等伤好了,请你喝西西里的葡萄酒,据说那是他珍藏了十年的佳酿。”
“是大家配合得好,”李明谦虚地说,“光靠我一个人,早就成了阿蒙的刀下鬼了。对了,马库斯那边伤亡怎么样?刚才看盾墙都染红了。”
提到伤亡,艾丽西亚的神色黯淡下来,她捋了捋额前的金发,露出眉骨上的疤痕——那是几年前在一次海战中留下的,“罗马方阵损失了三成,有不少经验丰富的老兵都牺牲了,马库斯将军很伤心。但他们守住了正门,没让阿蒙的主力回援,为我们争取了宝贵的时间。”
她顿了顿,又道:“哈桑说,迦太基射手还能战斗的只剩一半,卡里姆射死了三个敌人,却也被石锤砸伤了腿,不过万幸没有伤到骨头。”
赵虎在一旁补充,用布擦着斩马刀上的血,刀刃映出他满是胡茬的脸:“我们预备队伤亡过半,王二柱的胳膊可能保不住了,军医说感染得厉害,必须锯掉,不然会危及生命。刚才我去看他,他还笑着说,一条胳膊换大家平安,值了。”
“老张失血过多,刚才又晕过去了,不过军医说命保住了,就是需要好好休养,”赵虎的声音低沉下来,“这次战斗,我们付出的代价太大了。”
三人沉默着望向营地中央,那里正在掩埋尸体,有部落成员,也有联合部队的士兵,沙地上新翻的土堆一个个隆起,像一座座小小的坟墓。远处的黑风寨旗帜已经被砍倒,取而代之的是旅宋的龙旗、罗马的鹰旗,还有迦太基的神牛旗,在晨风中猎猎作响,旗帜上的血迹被风吹干,变成了暗红色,像是在无声地诉说着这场战斗的惨烈。
“接下来怎么办?”赵虎问,把擦干净的斩马刀插回鞘里,发出“咔”的一声脆响。
李明望着东方渐亮的天色,那里的沙丘后,应该就是通往绿洲的路,据说绿洲里有清澈的泉水和茂密的胡杨林,还有大片肥沃的土地。他笑了笑,声音虽然虚弱,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等伤员休整好,我们去绿洲。把那些投降的部落成员带上,教他们种地,教他们打井,让他们知道,除了抢掠,还有更好的生活方式。这片沙漠,该换个活法了。”
艾丽西亚和赵虎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赞同和期待。
晨风吹过营地,带着远处梭梭木的清香,驱散了一夜的血腥。阳光终于跃出沙丘,金色的光芒洒满战场,照亮了幸存的人们脸上的伤痕——那些疤痕将成为勋章,也照亮了他们眼中对未来的期盼。这场决战落幕了,但属于这片土地的故事,才刚刚开始新的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