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对垂髻姑娘还真是偏爱有加,自从前日中秋节后,小姐上哪儿都带着她,明日去钱塘江看潮也只带她,从前每年农历八月十八日看钱塘江涨潮的事,小姐只带咱俩的。”连翘一边剪着园里的花草,一边和丁香抱怨道。
“说来也怪,小姐自幼不爱与人亲近,遇上垂髻姑娘后,像变了一个人,比从前开朗多了。”丁香插着瓶花,说道:“话也说回来,这垂髻姑娘模样确实俊俏,皮肤白嫩得能掐出水来,谁见了都喜欢。更妙的是那一双巧手,她的绣工就是城里的绣娘都比不上呢。”
“丁香,你是不知道。”连翘凑过身来,小声地说道:“垂髻姑娘两只手腕上不是各有一圈红色细痕吗,小姐私下里把夫人留给她的一对红玛瑙玉镯赠给了垂髻,说是可以辟邪。”
“还有这事,这可了不得。”丁香说道:“那对南红玛瑙玉镯可是夫人祖上留下的宝物,据说是当年太祖皇帝所赏。”
连翘递给丁香几枝月季,说道:“偏偏这垂髻姑娘是来者不拒,见了这玉镯很是喜欢,就自己戴上了。上次小姐还打开她的百宝箱,里面的金银首饰随便垂髻挑选。她见垂髻很喜欢范公子送的那几只簪子,便任由垂髻拿去。就连平日吃饭,也是吩咐厨房按照垂髻喜欢的菜式口味来。现如今,垂髻直接住进了云影阁,倒像她成了小姐似的。”连翘说着,便赌气把剪子重重地放到石凳上。
“垂髻姑娘是爱慕虚荣了点,小姐也太纵容了她些。不过,自夫人过世后,很少看到小姐像现在这么开心了。”丁香说道:“小姐和垂髻还真是一见如故。白日里,一个抚琴,一个吹箫,琴瑟和弦。到了夜里,二人抵足而眠,就像是前生便认识似的。”
“小姐就和着了魔似的。”连翘小声说道:“你说咱们小姐是不是喜欢····”
“连翘,你可别瞎猜,被管家知道,非割了你舌头不可。”丁香说道。
正说着,我与垂髻走了过来。
“丁香连翘,帮我和垂髻各准备几套男装。”
“小姐,我不愿穿男装。”垂髻说道。
“垂髻,女孩子出门在外,穿男装方便些。”丁香劝道。
垂髻看着我说道:“小姐,我自小便不爱男装打扮。”
“不穿也没关系。连翘,你去把我平日上街时常穿的那几件衣裳给垂髻备上。”
“小姐,你那些衣裳可是上等的绫罗绸缎所制。”连翘说道。
“连翘,小姐既然吩咐下来,你照做便是。”丁香见连翘不乐意,忙劝道。
我们一行人赶到钱塘江观潮时,已是第二天黄昏时候。
钱塘江潮自古便被誉为“天下第一潮”, 相传每年农历八月十八日,是潮神的生日,故这一天的海潮最为盛大。江岸南北上下十余里之间,满眼都是穿戴华丽衣饰的观众,一路上车马太多,路途亦为之阻塞。这日岸边所贩卖的饮食物品,也比平时价格高出一倍。
“怀信兄,九畹,等你们多时了。”秦湛和范子默早早地在江岸边租好了大帐篷。
“怀信兄,子默,你们俩把我瞒得太深了,我今日方知九畹是个姑娘。”秦湛笑着说道。
“那时在学院,怕识破身份给赶出来。若是提前告诉你,岂不是让天下皆知。”二哥笑着说道:“对了,今日怎么不见米友仁?”
“友仁今日陪同杭州李公子观潮,未能赴约。”范子默答道。
“噢,这杭州李公子是何许人也,为何从未听友仁提起过?”二哥问道。
“李公子家世代经商,因喜爱书画,故与友仁结缘。”范子默说道。
“九畹身边这位姑娘怎么从未见过?”秦湛笑着问道。
我看了一眼秦湛,忙抢在二哥前答道:“秦湛,这是我家小表妹,名唤垂髻,自幼已与人订亲。”
“九畹,我可是谦谦君子,绝非登徒子好色。怀信兄,你可得为我作证啊。”秦湛笑着说道。
不多久,远方海口出现了一条白色的银线, 既而渐近 ,白浪高耸如玉城雪岭际天而来。震撼激射,吞天沃日,势极雄豪 ,实是“天排云阵千雷震,地卷银山万马奔”。
垂髻看着这滔天巨浪,听着声如山崩的浪涛之声,吓得躲入我怀里。
“子墨,你看她俩,同骑一匹马,相偎于黄昏之下,共看江潮起落,颇有一生一代一双人之感啊。”秦湛望着远处的我与垂髻,笑着对他身边的范子默说道。
“秦湛,九畹妹妹平日里便爱男装打扮,这玩笑可不能开。”范子默说道。
“我就说说而已,看把你紧张的。”秦湛笑着回道。
正说着,只见江岸边出现数百个弄潮儿,皆披发文身,手持十幅大彩旗,争先鼓勇,溯迎而上,出没于鲸波万仞中,腾身百变,而旗尾略不沾湿。江边观众看后,莫不拍手称叹, 那些有钱的巨富及官吏,争先给弄潮儿赏赐银色的彩绸。
不久,浪潮退去,一架华丽的马车从我与垂髻身旁缓缓经过,车前坐着的正是米友仁。
“友仁,友仁···”我忙朝他呼唤道。
“九畹妹妹。”友仁微笑着看了我一眼,手上还托着一个笔墨盒。
只听马车里有人询问友仁,不多时,车帘被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掀开,一位衣着极为华美的俊美男子出现在我眼前,他身旁亦坐有一位绝色佳人。
“你便是友仁常常提起的朱九畹吧。”男子笑着对我说道。
我朝其颔首,想来此人便是范子默说的杭州李公子。
“那这位小姐是?”李公子看着垂髻问道。
“回公子,我叫垂髻。”垂髻笑着答道。
夕阳的余晖照在垂髻脸上,江风吹动着她的罗衫,犹如画中仙子一般。
马车走后不久,秦湛一行人来到我与垂髻身边,只听秦湛说道:“子默啊,这就是你说的杭州经商的李公子?”
见子默低头不语,秦湛又说道:“记得一年前家父带我进宫,曾见过这位李公子,宫中人人都称其为官家。”
我听后心下一惊,原来这位杭州李公子就是历史上的宋哲宗赵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