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兽牙项链
夜风裹挟着血腥与焦灼,速言的身影如同断线的风筝,踉跄着坠落在山谷深处一片隐蔽的营地前。他怀中抱着早已昏迷不醒的陆情,风系异能化作几近溃散的流风,勉强托着身后那个更加沉重的身影——谷御。曾经的悍勇领袖,此刻如同被撕碎的布偶,仅存一息。
速言脸上那标志性的、诡异的微笑早已消失殆尽,只剩下透支后的惨白和深入骨髓的悲恸。他甚至来不及叩门,那扇简陋的木门便从内打开。
门内,站着一位身姿挺拔的兽人。他穿着素白的长袍,眉眼清冷,带着明显的亚洲风格特征,最引人注目的是他身后那双收敛的羽翼——洁白如雪,唯有翅尖点缀着墨染般的黑羽。正是空族祭司,古月。
他显然被门外浓烈的死寂与血腥气惊动。
“祭司…救他们…”速言的声音嘶哑干涩,依然是慢的抓狂的声音,却带着焦急。
古月目光一扫,清冷的脸上瞬间布满凝重。“进来!”他侧身让开,声音沉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紧迫,他先是探头看了一眼门外的情况,这才快速关闭药庐的门,同时向亭宿传递消息。
速言几乎是摔进屋内,小心翼翼地将陆情放在铺着柔软干草的角落,又和古月一起,将谷御沉重的身躯安置在屋内唯一一张简陋的石台上。
古月迅速剪开谷御被血浸透、紧紧黏在伤口上的衣物。下一刻,就连见多识广的他,也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一道恐怖的贯穿伤,几乎从谷御的右侧胸膛直透后背,伤口边缘皮肉翻卷,呈现出被诡异能量侵蚀后的焦黑色。鲜血仍在缓慢地、持续地向外渗出,带着内脏破裂后特有的浑浊。谷御的脸色是骇人的灰败,胸膛的起伏微弱到几乎看不见,只有鼻翼间偶尔一丝极其微弱的气流,证明他还顽强地存活。
“能量侵蚀内脏,贯穿伤及肺叶和脊柱……能撑到现在,已是意志如铁。”古月低语,指尖凝聚起柔和的白色光晕,小心地悬在伤口上方探查。他的眉头越锁越紧,“必须立刻清除黑暗能量,缝合内腑……但过程稍有差池,能量反噬或是失血过多,他立刻就会……”
“我来!”房门打开了一条缝,一只月白色的小狐狸钻了进来,摇身一变,正是陆情再熟悉不过的亭宿,他先是看向陆情,看到她的模样瞳孔微缩。
但是他什么都没有说,熟练的走到古月的柜台后穿针引线,来到谷御身边,手掌覆盖在他的伤口处,祥云之力接触到黑暗能量,发出嗤嗤的声音。
古月旋即来到陆情身边。她脸上的伤口触目惊心,深可见骨,虽然血已止住,但翻开的皮肉和凝固的血污让她看起来无比脆弱。她的呼吸急促而浅薄,即使在昏迷中,身体也会因为内部的剧痛而无意识地抽搐,嘴角不断溢出带着血沫的微弱呻吟。
“面部创伤极深,肋骨多处骨裂,内腑受创严重,有积血迹象……”古月检查着,神色愈发沉重,“更麻烦的是,她心神遭受重创,哀莫大于心死……求生意志,非常微弱。”他摇了摇头,“身体的伤尚可一试,但若她自己不愿醒来……”
亭宿缝合的指尖微微一顿,但是他没有说话,依然专注小心的帮助谷御清理伤口。
古月不再犹豫。他快步走到墙边的木架旁,那里摆放着各种晒干的草药和瓶罐。他取了几种草药,其中一种散发着纯粹浓烈的药香,另一种则带着强烈的麻痹气息。
他将其快速研磨成粉,混合着一种粘稠的、闪烁着微弱荧光的碧绿汁液。
“帮我撬开他们的嘴。”古月的声音不容置疑。
速言立刻上前,小心地协助。古月将混合好的药泥分别送入陆情和谷御口中。这药泥能强行吊住他们最后一口气,同时带来深度的麻痹与昏睡,确保他们在接下来的痛苦治疗中不会因剧痛而提前耗尽生命,也绝无可能醒来。
接着,古月点燃了另一种安神凝气的草药,淡淡的青色烟雾升起,笼罩住两个伤者,试图凝聚他们溃散的生命气息,但这烟雾也带着一丝令人沉沦的睡意,加深着他们的昏迷。
准备就绪,亭宿也差不多将黑暗能量清理完了,有安神草药的帮助,亭宿迅速穿针引线,指尖飞快地活动着,仿佛他缝合的不是肉皮,而是衣服一样,偏偏他缝合的又很稳很密。
而古月深吸一口气,那双洁白的羽翼微微展开,翅尖的黑羽仿佛汲取了周围的光线。他双手悬浮陆情的心口上方。
柔和而纯净的白色光芒,如同月华般流淌而出,涌入陆情的身体。
白光小心翼翼地疏导着她淤积的内伤,修复着受损的脏器,但这个过程的缓慢和艰难,从古月额角不断渗出的细密汗珠就能看出。他必须时刻感知着两人那如同风中残烛般的生命之火,确保它们不会在治疗中熄灭。
速言守在门边,像一尊沉默的雕像,只有紧握的双拳和因极度紧绷而微微颤抖的身体,泄露出他内心的惊涛骇浪。
房间里,只剩下草药燃烧的细微噼啪声,以及两人那微弱到需要凝神才能捕捉的呼吸声。
空气凝重得如同实质。古月偶尔会停下,指尖的白光略微黯淡,他需要缓一口气,同时低声判断,既像分析,又像是说给亭宿听:
“他们这次的情况很不好,计划失败了吗?”
亭宿指尖依然噗噗有声,继续道:“祭司塔主教锢心,突然出手打乱了计划,我的人被她声东击西给引走了,天空之城那群老家伙被祭司塔的神使缠住了。”
亭宿眼角含着恨意,但很快化作乌有:“等到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古月这才发现亭宿身上也带着伤,但是他一声没吭,只能叹了一口气:“你身上的伤……”
亭宿摇头:“无妨,这点小伤不碍事,他们的伤太重了,用祥云竹筒里的药粉。”
古月点头,两人不再多言,却有一种难言的默契。
等到稳定住两人伤势,确定他们不会再有生命危险,亭宿立刻赶人:“速言带他们去青祖镇养伤,那里我已经安排好了。”
速言吸吸鼻子,点了一下头,带着陆情、谷御快速离开。
青祖镇
浑浑噩噩间,又三天已过。速言将他们带到了一个喧嚣嘈杂、鱼龙混杂的边陲小镇青祖镇。
这里的空气混合着汗味、劣质香料味和隐约的血腥气,各种奇形怪状的兽人穿梭往来,眼神或警惕或贪婪。速言慢悠悠地解释,听说这里混乱的能量场和大量流动人口,能有效干扰“必杀令”的追踪信号。
陆情现一步醒来,虽然有些疑惑,速言怎么知道,但是对此毫无反应,她已经不想去思考任何乱七八糟的事。她蜷缩在临时租住的狭小石屋角落,双手紧紧抱着膝盖,将脸深深埋进臂弯。
那些牺牲者的面孔——勇、野、强子、温贤、还有差一点为他而死的苗藏——如同走马灯般在眼前旋转。每一次获救,都伴随着他人的鲜血和牺牲。她自诩想要变强,想要并肩作战,可残酷的现实一次次将她打回原形。
废物……这个词如同冰冷的毒刺,狠狠扎进她的心里。
“呵……”一声自嘲的、几乎听不见的嗤笑从臂弯里溢出。陆情你一直说要掌控自己的命运,现在,你的脸疼吗?
“咳咳……”一阵压抑的、带着痛楚的咳嗽声打破了死寂。是谷御!他也终于从漫长的昏迷中苏醒过来!
陆情猛地抬起头,胡乱抹掉脸上的湿痕,动作几乎是条件反射的。她踉跄着扑到简陋的石床边,小心翼翼地扶起谷御沉重的上半身,让他虚弱的身体倚靠在自己并不宽厚的肩膀上,不小心扯到伤口,让陆情忍不住哼了一声。
拿起旁边温着的清水,用木勺一点点、极其耐心地喂到他干裂的唇边。
谷御的意识尚未完全清明,只觉得口干舌燥,本能地吞咽着清冽的水。当温热的、带着雌性特有柔软的身体成为支撑,当那轻柔的动作和近在咫尺的、属于陆情的、混合着草药和白花清冽的气息萦绕鼻端时,他混沌的大脑瞬间宕机了一瞬。他是谁?他在哪?这个……如此靠近他的雌性……?
“你……”他喉咙滚动,沙哑地吐出一个字,试图理清思绪。
然而,陆情的目光却猛地凝固了!她的视线如同被磁石吸引,死死锁在了谷御因起身而滑出衣襟的脖颈上——那里,静静躺着一枚古朴的兽牙项链!
就在谷御开口的瞬间,陆情像是被某种力量驱使,完全忘记了距离和界限,猛地伸手,一把抓住了那枚兽牙!她的动作带着一种急切的探究,身体也不由自主地前倾,瞬间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近到呼吸可闻!
谷御浑身一僵!她温热的呼吸拂过他的颈侧,她身上那股奇特的、让他感到安宁又莫名悸动的气息更加浓郁地将他包围。
他甚至可以清晰地看到她浓密睫毛上未干的泪痕,以及那双此刻因震惊而瞪大的、如同浸了水的黑曜石般的眼眸。一股陌生的燥热感瞬间从心底窜起,冲击着他重伤未愈的虚弱身体,大脑再次一片空白。
我是谁?我在哪儿?这雌性到底想干什么?!
陆情此刻根本无暇顾及这暧昧到极点的姿势和谷御的僵硬。她的全部心神都聚焦在兽牙表面那细微的、绝不该出现在这个世界的刻痕上!她的指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迅速翻转着兽牙,借助石屋缝隙透入的微光,仔细辨认着那些熟悉的线条组合。
「FATE」!
清晰无比的英文字母!
命运?!
陆情的心脏狂跳起来,一个荒诞又惊悚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入脑海!为什么兽人世界会有英文?!
谷御终于从那份诡异的悸动和晕眩中挣脱出来一丝理智,一股被冒犯的怒火和被窥探隐私的羞恼瞬间涌上心头。他强压下身体深处翻腾的异样感,声音带着蛇类特有的冰冷嘶鸣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用力按住了陆情抓着他项链的手:
“陆情!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力道之大,让陆情吃痛地闷哼一声,也瞬间从震惊中清醒。
她这才意识到两人此刻的姿势有多么逾矩!她几乎是半伏在谷御身上,一手抓着他的项链,一手还拿着水碗!陆情脸颊瞬间爆红,触电般猛地收回手,慌乱地后退几步,差点打翻水碗,声音带着窘迫:
“对…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但她的目光,依旧紧紧锁在那枚被谷御下意识护住的兽牙上,充满了探究和难以置信。
谷御看着陆情瞬间爆红的脸颊和慌乱的眼神,心中那点莫名的失落感更重了,但更多的是被冒犯的烦躁和疑惑。
他迅速收敛心神,竖瞳紧盯着她,仿佛要穿透她的灵魂:“你,从我的兽牙上,看到了什么?”他刻意加重了“我的”两个字。
想到这枚兽牙是母亲临终前亲手雕刻,郑重地挂在他和谷尘脖子上的唯一信物,谷御的心脏竟不受控制地紧缩了一下,涌起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预料到的紧张。
这枚兽牙,是否隐藏着母亲未曾言明的秘密?与陆情身上的谜团是否有关?
陆情深吸一口气,压下狂乱的心跳和脸上的热意,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现在不是害羞和道歉的时候!她直视着谷御审视的目光,语气异常认真和直接:“「FATE」!我看到了「FATE」这个符号!它不属于这个世界,谷御!告诉我,你从哪里得到它的?这非常重要!只有知道来源,我才能告诉你,它可能代表的意义!”
谷御的竖瞳骤然收缩!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符号?!怪不得他一直不知道这符号是什么意思。母亲……竟然也是一个穿越者雌性?
虽然他知道有很多不属于这个世界的雌性,但是当知道自己的母亲也是其中一员,终究还是有些震动,他试图从她眼中找出一丝欺骗或疯狂的痕迹,但只看到了急切、认真和一种他无法理解的、仿佛洞悉了某种可怕真相的笃定,果然她才是那个能解开谜题的人。
谷御强撑着坐直身体,牵动伤口让他脸色又白了几分,但气势却更加迫人,蛇信不安地快速吞吐,显示出内心的极度不平静。他习惯性地用威胁掩饰内心的惊涛骇浪,但是此时心中却有一个疯狂的想法。
陆情却没有被他的威胁吓退。谷御母亲留下的、刻着英文的兽牙项链,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她记忆的闸门!
流浪商人看到她的现代衣物时眼中闪过的不是好奇而是兴奋!阮萌萌那些格格不入的言行和“系统”!七瑞花房里那些被精心种植的葱、大蒜,以及从流浪商人处买来的胡椒、孜然腌料!熊猫部落那些结构精巧、远超原始技术的竹屋!那枚材质奇特、带着工业感的金属必杀令!谷御提到过的、掌控着异能测试水晶的神秘势力……
无数曾被忽略、被视为“巧合”或“兽世特色”的细节,此刻如同散落的拼图碎片,在这枚刻着「FATE」的兽牙项链的串联下,轰然拼凑出一幅令人毛骨悚然的图景!
陆情的声音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和寒意,她迎着谷御冰冷审视又复杂的目光,一字一句地说道:
“好!我告诉你!因为这很可能意味着——这个世界,早已被来自我那个世界的‘穿越者’,像筛子一样,渗透得千疮百孔了!你母亲留下的这个符号,就是铁证!告诉我关于她的一切!这关乎的,恐怕远不止是你我的生死!”
谷御停下了探究的目光,她果然与众不同,轻易就发现了自己查了很久的事,不过…谷御想想也能明白她为什么这么快就发现,毕竟两个不同的时代,拥有相同的东西,不过这侧面证明了她善于观察,没有被祭司塔给的丰厚报酬迷了眼。
他之前不是没有抓过穿越者,而那些穿越者,只想攻略他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