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第四年的夏天，学校组织去郊外研学。大巴车驶过熟悉的路口时，我的心跳突然加速 —— 窗外就是那片河岸，老柳树的枝条比记忆里更茂盛了，几只蜻蜓正贴着水面飞。
“老师，那里有小河！” 学生们兴奋地指着窗外，我却愣住了。七年了，我竟然一次都没来过这里。不是不想，是不敢，怕看到物是人非的景象，怕承认有些约定早已被时光冲淡。
研学活动的自由活动时间，我还是忍不住走向河边。踩在松软的泥土上，青草的气息扑面而来，和记忆里的味道分毫不差。老柳树的树干上，三个歪歪扭扭的名字缩写还在，只是被岁月磨得浅了些，像褪色的胎记。
蹲下来抚摸那些刻痕时，指尖触到个硬物。扒开泥土，发现是枚生锈的钥匙扣 —— 透明树脂里封着的蜻蜓翅膀，正是当年陈默送我的那个。铃铛已经锈住了，摇不出声音，可我仿佛还能听见高中时，它随着他的脚步叮当作响。
有学生跑过来问：“老师，这是什么呀？” 我把钥匙扣放回泥土里，笑着说：“是时光留下的礼物。” 看着他们追逐打闹的身影，突然想起林宇当年追蜻蜓的样子，阳光落在他们身上，和过去重叠在一起。
回到学校后，在旧物箱里翻出那个相机挂绳。铃铛虽然锈了，却被我保存得很好，上面还留着淡淡的樟树香 —— 那是陈默高中时总去的香樟树下的味道。我把它系在教案包上，走路时偶尔会发出沙哑的响声，像迟来的回应。
秋天的家长会上，遇到位建筑事务所的家长。聊起行业动态时，他突然说：“最近有个北方设计师很厉害，叫林宇，听说下个月要来我们市做分享会，专门讲自然意象在建筑里的运用。”
我的笔顿了一下，家长会记录本上晕开个墨点，像只小小的蜻蜓。家长还在说：“听说他特别喜欢用蜻蜓元素，连工作室的 logo 都是翅膀形状。” 我笑着点头，手指却在桌下攥紧了挂绳上的铃铛。
分享会那天，我特意穿了件浅蓝色的连衣裙，像高中时最喜欢的那条。会场里坐满了人，林宇站在台上，比杂志照片里更清瘦些，讲解时偶尔会下意识地摸胸前 —— 那里别着枚银色胸针，形状是半只蜻蜓翅膀。
讲到社区中心的设计时，他突然停顿了：“这个屋顶的弧度，灵感来自一位朋友画的蜻蜓。” 屏幕上放出张模糊的草图，虽然经过专业处理，我还是一眼认出，那是我高中画册里的某只。
提问环节，我攥着话筒的手心全是汗：“请问您为什么对蜻蜓情有独钟？” 他抬头看向我的方向，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两秒，笑容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因为它代表着…… 未完成的夏天。”
散场时，在走廊里遇到他。他手里拿着本签名册，看到我时明显愣了一下：“苏晚？” 七年未见，他的声音低沉了许多，却依然带着熟悉的尾音。
“好久不见，林宇。” 我看着他胸前的半只翅膀，突然明白另一半在哪里 —— 陈默摄影集的最后一页，有片单独的翅膀剪影，角度正好能和这只拼在一起。
他想留联系方式，手机却突然响了，屏幕上跳出 “未婚妻” 三个字。我笑着说 “下次吧”，转身时，教案包上的铃铛突然发出一声轻响，沙哑却清晰，像在说 “再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