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星罐与铁轨
七月的热风卷着铁轨的锈味扑在脸上,林絮攥着手里的玻璃罐,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罐子里的星星比去年又多了六十五颗,是她高考结束后每天折的,每颗都用银色纸条写着日期,最后一颗的落款是“7.15”——今天,沈予辰要去北京的日子。
火车站的广播在循环播放车次信息,“Z14次列车即将检票”的提示音像根针,反复刺着林絮的耳膜。
“沈予辰。”林絮的声音被热风揉得发黏,沈予辰转过头时,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打湿,贴在光洁的额头上。他看到她手里的星星罐,眼神明显顿了一下,像看到什么意料之外的东西,脚步却没停,径直朝她走来,帆布包带在锁骨处勒出浅浅的红痕。
语气里的憧憬像罐刚开封的橘子汽水,气泡都带着甜。
接着林絮把玻璃罐从帆布包里掏出来,是去年冬天在天文台见过的那个蓝色星罐,此刻被塞得满满当当,罐口系着根红绳,是她从母亲的旧围巾上拆下来的。
“挺好的。”沈予辰突然打断她,接过蓝色星罐的手指微微发颤。他把罐子举到眼前,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星星在罐底投下细碎的光斑,像他们在天文台看过的双子座流星雨。“比我折得好。”他的嘴角扯出个浅浅的笑,却没到达眼底,那里藏着片她看不懂的阴云。
林絮的心猛地沉了一下。她知道沈予辰为了她的志愿吵过多少次架——高考成绩出来那天,他在电话里跟周野吼了半个小时,说“我去跟招生办说,把保送名额让出去”;填志愿时,他拿着北京高校的招生简章在她家楼下站了整夜,露水打湿的纸页上,北师大的名字被红笔圈了又圈;直到上周,他还在说“我去北京先给你踩点,等你考研过来”。
可她终究还是选择了留下。这次不是因为分数不够——补录时她其实收到了北京某所二本院校的通知,是母亲在电话里哭着说“你爸得病了,有点重,家里离不开人”,是父亲寄来的信里夹着张住院缴费单,是深夜里看到母亲偷偷抹眼泪的背影。有些选择,从来由不得自己。
“这个给你。”林絮把银色星罐往他怀里塞,罐身碰撞的瞬间,她摸到他掌心的硬茧,比去年冬天在天文台握暖手宝时更厚了些,“剩下的星星,我会按月寄给你。”
沈予辰接过星罐的动作很轻,像捧着什么易碎的珍宝。他低头看着罐底那些密密麻麻的小字,突然想起三年前在南城火车站,林絮也是这样把星星罐塞进他怀里,帆布包上还沾着葱油饼的油香。那时的星星罐是空的,他们以为未来有无数个日子可以填满,却没算到命运会在铁轨的分叉口,按下不同的开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