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他好像变了
九月的阳光把一中的红砖墙晒得发烫，林絮站在操场的队列里，白衬衫的领口沾着层薄汗。开学典礼的进行曲震得地面都在发颤，她数着主席台上飘动的红旗，已经数到第三十七下——这是她找到新班级队列后，第无数次下意识地搜寻某个身影。
中考成绩出来那天，外婆拿着录取通知书在厨房转圈，煤气灶上的粥都快熬糊了。“我们小絮絮真考上一中了！”外婆的声音裹着蒸汽发颤，“太棒啦！”林絮当时正对着星星罐发呆，罐子里的三百六十五颗星星在阳光下明明灭灭，她突然想起沈予辰离开时说的话：“等你也来省城，我们去看枫叶。”
可现在站在这所全省闻名的重点高中里，林絮的手心却沁着汗。她从暑假就开始想象重逢的场景：或许是在报到处偶遇，他笑着说“真巧”；或许是在教学楼的走廊擦肩而过，他把掉在地上的书捡起来递给她；最坏的可能，也是像去年雨天那样，他会皱着眉责备她“怎么还是这么冒失”。
但她没想过，会是这样——隔着二十米的距离，他像个完全陌生的人。
“下面请新生代表发言，大家欢迎沈予辰同学！”校长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遍操场，林絮猛地抬头，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走上主席台。他穿着一中的校服，洗得发白的蓝裤子，领口系着鲜红的领带，站在国旗底下，像幅被精心装裱的画。
是他。真的是他。
林絮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像被进行曲的鼓点砸中。她看着沈予辰接过话筒，手指骨节分明，握在黑色的麦克风上，和去年捡起她准考证时的姿势一模一样。阳光落在他发梢，镀上层金边，他微微低着头调试话筒，侧脸的轮廓比记忆中更清晰，下颌线绷得很紧，像藏着什么心事。
“尊敬的老师，亲爱的同学们……”他的声音透过音响传来，比电话里更低沉些，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朗，却少了记忆中那份松弛。林絮想起去年冬天，他在电话里给她讲物理题，讲到有趣的地方会突然笑出声，电流把笑声切得断断续续，却像颗颗小石子，在她心里漾开圈圈涟漪。
现在他站在台上，字正腔圆地念着发言稿，嘴角噙着标准的微笑，眼神扫过台下的人群，却在掠过她所在的队列时，没有丝毫停顿。仿佛他们之间那段隔着火车轨道和漫长雨季的记忆，只是她一个人的幻觉。
“……最后，愿我们都能以梦为马，不负韶华。”沈予辰鞠躬时，领带在胸前划出道红色的弧线。台下响起雷鸣般的掌声，林絮站在人群里，巴掌拍得发红，心里却空落落的，像被掏走了块重要的拼图。
